我閉上眼睛。
「媽媽。」
「什麼?」
「你仍然愛我們?」
我拉開浴室簾子,把她抱在懷中,「我愛你至天老地荒,十二個永不。」
妹妹和衣淋得濕漉漉,吃吃笑起來。
我再不肯放鬆她,母女倆痛痛快快一起洗了個澡。
我所有的,不過是她,她所有的,也不過是我。
拖了很久的棘手事一下子辦妥。
母親獲知我們離婚的訊息大大不以為然,又無可奈何,煩言嘖嘖,換了平時,我早已發作,叫她不用多管閒事。
但如今,我已知道她是小愛梅,說什麼就什麼吧,教訓我吧責怪我吧,抱怨我嚕囌我,都不要緊。
妹妹偷偷在我身邊說:「外婆的話真多,可以一直不停的說下去,不覺得累。」
我微笑。
「媽媽你耐心真好。」
我握著妹妹的手,同她說:「將來媽媽老了,你對媽媽,也要這般好耐心。」
妹妹意外的說:「你不會那麼快老。」
「很快就老了。」
「不會的,還要過好多年。」她說著有點害怕起來。
我拉一拉母親,「來,憩一會兒再罵我。」
「罵?我哪有空罵你!」她十分氣惱,「你別以為我喜歡說你,實在怕你不象話。」
小愛梅小愛梅,你知否一無用處的女兒就是你的方阿姨?
我神秘而淒涼的笑了。
母親被我笑得不好意思,只得作罷。
妹妹說:「外婆你看公園的景色這樣好,快別生氣。」
母親轉慎為喜,「還是妹妹乖,唉,想我們小時候,什麼部不懂,象一團飯,如今的小孩精乖得多,來,咱們到魚塘那邊去。」
我一個人坐在蔭裡,只覺這裡的鳥不語花不香,母親抱怨得對,不過她小時候也是個精靈兒,並不比妹妹差。
我陷入沉思中,一半悽酸,一半甜蜜。多謝納爾遜,不然我無事可思,我無事可想。
「小姐。」
我抬起頭。
是一個穿汽車司機制服的年輕人,笑容很好。
「小姐,我們夫人請你過去一會兒。」
「你們夫人是誰?」我愕然問。
「她說,你們是老朋友了。」
我心一動。
「她說你會樂意見到她。」
這些日子來,我的思想一直似在迷離境界,如今被他這洋一說,更加恍惚起來,如著魔一般,不由自主的站起來。
「帶我去。」我說。
「在這裡。」他禮貌的帶引我。
他帶我走到樹蔭深處,一位老太太坐在長凳上,正在看鳥兒啄食。
她的滿頭白髮似銀絲一般,腰板再直,也略見佝僂。說母親老,她看上去又老一大截,大約人老到最老。不能再老,就該是這個樣子了。
不過她還健康呢。
見到我,她滿臉笑容的轉過頭來,面孔上除了皺紋,彷彿沒有其他,但卻是張可愛的臉。
「陸宜。」她親切的喚我。
我張大著嘴,她輪廓十分熟悉,我認識她!是,我知道她,她是我仰慕的那位夫人,我奔過去。
「陸宜,你回來了。」
「夫人!」
「來來來,坐在我旁邊,有話慢慢說。」
她待人更熱情誠懇,我如他鄉遇故知,拉起她的手,貼在面頰上,再也不放。
八十多歲的老太太了,很瘦很小,身子縮小,但精神卻好。
她聲音比從前沙啞得多,「別害怕,別害怕,唉,人一老到某個程度,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