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叫女王為母王。因為母親這個詞,她不配。
康正帝對我說:“執羽,你所謂的讀心術,其實是小孩子常年遭受虐待,習慣了察言觀色。然後,從人的細微舉動和神色,慢慢總結出來的。你的讀心術,對朕沒有一定的必要。那筆交易絕然不會成立。你,是真的想要朕,幫你踏平蒼朮麼?”
我笑著問康正帝:“陛下,你嘗試過,冬天,跪在沒有雪的寒風裡,整整日麼?”
康正帝的嘴唇微微顫抖了一下,我知道,她心底生出了一頓廉價的同情和憐憫。
我託著下巴,說道:“陛下既然心疼我,便‘幫陛下自己’,把蒼朮從圖上畫成自己的吧!”
康正帝的眉宇微微蹙了蹙。一般人受我這樣直言心事的時候,都會習慣性以反擊和戒備的姿態回應。不管是言語上,還是神態上。
可是康正帝卻無故生出了心疼。她心底是有霸業的,可是她卻不生氣我完全拒絕她冠冕堂皇的“好意”。
“好。朕不會再說幫你打下蒼朮,你只是選擇幫朕。若是能成功,朕欠你一個人情,自會重謝你。”康正帝不怒反笑地說道。
我終於發現了有意思的人。
我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討厭明明自己受惠,卻還要好像給予別人多大恩惠的人?”
康正帝抬了抬眉,反詰道:“有讀心術的人,是你吧?”
我眯縫著水眸,笑道:“你不是也有遭受虐待的幼年麼?我們即是同道人,何必說兩道的話呢?”
康正帝無奈的皺了皺眉,說道:“朕看你平時對小孩子,尋常人,沒那麼多刺。你為何老找朕的麻煩?”
“我何時找過你麻煩?”我怎麼不記得我找過康正帝的麻煩?
康正帝把整張臉皺成了一團,說道:“要是這麼說來……好像還真沒有……”
我攤了攤。
比逗笛子更有趣的,就是逗康正帝。
別的稍有權勢的人,在我言辭之下,總會透過自己的權力所及,想方設法的給我使絆子。我人生的難度,不光有別人給我加註的,還有我自己提升的。
可我覺得這很有意思。
因為,我人生的意思,除了fu chou,沒有別的。平時過的太安逸,我怕我忘了我自己的使命。就如同那時候,我萬念俱灰的尋死,女王不允。我和她的大臣跑了,她又要抓我回來。然後竟然一臉悲憫地問我,要怎麼做,才能原諒她這個母親。
母親?可笑。
若不是她在我十四歲時,想對我施暴,結果發現我大褪根有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胎記。我恐怕早已……
但是,這件事,沒有人知道。那夜當值的人,全部被女王殺了。
我以為這件事沒有人知道,直到我又一次直言不諱地羞辱了女王的兒子,他指著我說我是下賤胚子,父子共侍一妻。
女王得知後,將她這個最寵愛的侍君之子揮刀殺了。
她對我說,別難過,以後不會允許任何人再欺負我。
我看著蒼老的女王,笑著說:“我沒什麼可難過的,死掉的人,又不是我兒子。”
女王一氣之下就病了。
可我說的事實啊,我真的沒什麼可難過的,死掉的人,也真的不是我的兒子,怎麼就輪到我難過了呢?
她在病榻,還要我侍疾。女王略顯蒼老的眼睛,變得不似從前欺辱我父親時那般犀利有神,她對我說:“子,取子衿之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是你還未出生時,孤給你取的名字。母王知道,很多事情,是對不住你的。可你流淌著孤的血脈,血脈相承,是沒有隔夜仇恨的。”
“……”我沒有說話,我不知道我為何突然之間變得有些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