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方芬芬的眼淚掉下來。不知道,也許是感覺很突然,也許是覺得很幸福,或者,覺得太戲劇化,人世間,不僅是悲傷的會突然讓我們落淚,幸福的也會。
淚水沖刷眼中沙,在心底唏噓了。方芬芬用手背擦擦眼睛,對江希文道:〃謝謝你。不用對我那麼好的。〃
她的意思是〃我遲早要和費青龍結婚的〃。
江希文道:〃我為什麼不能對你那麼好,你對我有偏見?〃
他的意思是〃你現在不是還沒結婚嗎〃。
女人和男人來自兩個星球,但女人要是太瞭解男人的想法,那就是哥們了。我們不瞭解我們的他們,他們不瞭解他們的她們。誰費心去想,一晚上都失眠。
〃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方芬芬這回真哭了,這句話不記得是哪個電視劇裡的臺詞,遇見現實中可以發揮的地方,真是浪漫。
〃哦。〃江希文轉身離去了。
方芬芬好後悔說這句話,只顧著撈魚,收穫不錯,網到了兩條很大的草魚,鮮活亂跳,不知道是高興被人吃還是掙扎著逃命。
把魚放到案板上,抓起魚尾巴,對準石臺階用力一摔,魚暈過去。通紅的手按在魚身上,鋒利的菜刀〃撲撲〃地刮鱗片,彷彿是故意這樣做,颳得特別起勁。
魚鱗四射,有一片竟然飛到在廚房門口看她的江希文嘴邊,泥的味道和魚的味道混合。
方芬芬繼續殺魚,摳著魚嘴巴,右手提起菜刀往魚肚子一剖,內臟露出來,伸手進去掏,這些是不要的廢料,方芬芬撿出魚泡,用腳踩著玩,輕微的〃嘭嘭〃聲,扁了。
江希文進來,笑著說:〃你很會殺魚。〃
〃別進來,你沒見廚房很滑嗎?你今天不去工地上看?〃方芬芬裝作不看他。
〃工地沒你好看。〃江希文喜歡她,因為她好像什麼都不懂,又好像懂一點什麼;臉很中國化,典型的中國人性格,愛說假話,但很直接。
方芬芬不再搭話,把魚掏空的肚子放到水龍頭下洗,血水流出來,開始很濃,然後很淡。
江希文認真地看著,原來女人殺魚的動作也可以這麼好看,自己倒是很少用刀子,可能用起來比不過她一半的熟練。
中午,費青龍沒有回來,鄧益明知趣地端著飯碗坐在臺階上和其他工人一起吃飯,魚肉很好吃,鮮嫩甜美。
方芬芬不再羞怯,和江希文聊著自己讀書時候的事,一臉懷念,一抹遺憾。
費青龍走到十里鋪那個桂林米粉店,胡美麗認識他,凡是欠他錢的他都認識,無論過去多久,這是個好習慣。
〃麻煩你,胡老先生在家嗎,我找他有急事。〃費青龍討好地問,畢竟身無分文又求人。
胡美麗招呼著客人,理都不理他,只是輕聲道:〃在裡面,自己去找。〃
費青龍看到胡蘿蔔的時候,胡蘿蔔也在看著他,鏡框裡的胡蘿蔔笑得挺落寞。
胡蘿蔔死了。
〃他怎麼死的?〃費青龍的汗又冒出來,天氣有點冷,汗一蒸發,全身抖動。
〃死了就死了。別問了。〃胡美麗的臉上看不出一點悲傷的表情,〃幹他這行,遲早是這樣,活一天賺一天。你走吧。〃
〃我的轉運符弄丟了。〃費青龍喃喃自語。
胡美麗把客人吃剩的米粉湯往陰溝裡一倒,看也沒看費青龍一眼,〃自求多福吧,老爺子臨死前說的。〃
費青龍掉轉頭,覺得人生沒有什麼希望了。街上那些喜氣洋洋的臉,映襯著身無分文的自己孤獨的影子,人,除了錢,為了什麼。
走路?坐霸王公車回去?
後者吧,但願別再碰見狐狸大媽,否則真是黴運到頭了。上車,還有個座位,心想著,如果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