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地夾了一筷子,嘴裡升起奇妙的感覺。怎麼這麼柔軟?什麼滋味,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好吃,鹹掩蓋了豬蹄的腥,淡淡的蜜汁混合著微微辛辣的胡椒清香,沒嚼幾下,溶化了,順著喉嚨滑入食道,舌尖卻還留著肉香的餘味。
等方芬芬反應過來,那碗豬蹄已經所剩無幾,費青龍笑著說道:〃知道什麼叫好菜了吧?〃
原來,做任何事情都有學問,無論卑賤高貴。
從楊桂花臉上的笑容可以看出來,方芬芬輕鬆過關,那豆腐味道很好,她很少多吃一碗飯的。但後果是方芬芬睡在她旁邊的時候總是被她的呻吟吵醒,〃肚子脹啊,肚子脹啊……要死了啊,脹啊……〃
開燈,方芬芬扶著她下床,楊桂花從床底下拿出盛了三分之一清水的木頭馬桶,安閒地坐在上面和方芬芬聊天,伴隨著不太濃郁的臭味,那是因為她不愛吃肉的緣故。
旁邊的費青龍和費從善睡在床上,睡得很香,誰也不知道老太太和她說了些什麼,尤其是最後一句。
其實,費青龍親生媽媽並不是楊桂花,而是個詩人,和另一個瘋狂的詩人跑了。詩人總是浪漫的,浪漫有時候是瘋狂的。跑了,費青龍當時很小,哇哇地哭,楊桂花是他的遠方親戚,於是收養了他,當時已經生了個女兒,只想要個男孩,但怕罰錢。
費青龍原來的爸爸是個暴力狂,後來打人的時候被人打死了。費青龍沒有哭,他也捱過他爸爸的打,很痛,頭腫起來很多天,被同學笑話。
費從善很好,每週星期五無論風雨步行五公里到教室外面等費青龍下課,然後會帶一大包東西給他吃,包括一個透明的大玻璃瓶,裡面裝滿了小塊小塊的紅燜豬蹄,開啟瓶蓋,一股香氣,當零食吃就很讓人饞嘴,更何況中午吃飯的時候拿到食堂讓師傅一燒,那氣勢,給誰一塊那是看得起誰。
現在,費從善就睡在旁邊,呼吸均勻,與世無爭的安靜。費青龍也睡得很香,夢見回到小時候,楊桂花的手,幫自己洗頭,肥皂沫流到眼睛裡,然後用毛巾溫柔地擦,再睜開眼睛,那張臉溫柔慈祥。
看得出來,她很喜歡芬芬,想到這裡,費青龍舒服地轉了身。
楊桂花已經不能說話,眼睛凸出來很高,呼吸微弱,目光渾濁,滿臉眼淚,第二天早上,方芬芬的尖叫把所有的人都吸引到床前。楊桂花被送到醫院。
〃不行了。〃醫生搖頭。
高血壓的人是不能激動的,幸福來得太快,總要付出代價。
所有人都跪在地上,楊桂花的一隻手拉著費從善,另一隻手拉著費青龍,在鬆開的一瞬間,病房外,一陣鞭炮聲響起,慶祝一個新生嬰兒的出生;病房內,哭聲喧鬧,因為我們所愛的人已經失去,永遠不再回來,永遠不再見面。
你的影子在田野上四散流淌
一如五十五年前
我站在地頭頂著月亮
幫你眺望遠方
那時候我們所熟悉的人都已經被歲月收藏了
在夏天牽我的手
在冬天牽我的手
現在請你抱著我吧
我已經長成了一個爐火純青的宿命論者
恰似地圖上一隻笨拙的甲蟲
今夜狂風大作
心底酸楚地拿出命運的軌跡
眼淚卻四下在夢裡滴落
熱鬧中的寂靜,在返程的火車上,費青龍躺在方芬芬的腿上睡了,是晚上,微弱的燈光照著他瘦了一圈的臉,彷彿他像個無辜的兒童,方芬芬忍不住幫他把頭髮攏了攏,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慢慢地唱歌,火車〃哐當哐當〃撞擊著鐵軌,累了,困了,愛了,不愛了,離開了,忘記了,存在過,消失了,心痛了,於是千山萬水地找尋幸福,在不可知的未來摸索,本以為是天使的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