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裡的茶缸想了想,最後還是出了廚房朝閣樓上叫了句,讓兩個兒子去三叔家吃飯。那天在山上的讀書聲,彷彿還縈繞在大伯耳邊,‘寧欺白頭翁,不欺少年窮’啊。
正在房裡換衣服的四嬸,一聽到大伯的聲音,將四叔手裡的一塊八毛錢的錦江酒換成了一塊二毛一斤的散裝酒,看得四叔直皺眉頭,低聲道:“金華,沒必要吧?大哥再不好,還有三哥呢!”
“你知道什麼呀?”
在外面溫婉的四嬸,在家裡可是能將四叔搓圓捏癟的主,白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大哥無所謂,我們又不求他什麼,你那個小侄子可不是個普通人。他寧願摔得頭破血流去砍柴,也不要你幫忙,看得我都心裡發慌。”
四叔一聽就樂了,不在乎道:“發什麼慌?家明再有本事,還不是我侄子?”
“你知道什麼呀,就怕你把他當親侄子,他只把你當普通的親戚!你沒看到他都不來叫我們吃飯,只打發文妹來?他就是不想大哥、大嫂去,才打發文妹來的。”
李家明一直在找各種機會練妹妹的膽子,知道這事的四叔哂笑道:“不可能!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的,倔是倔了點,人還是蠻有良心的。你是不知道,昨天明伢還讓文妹站在茶菊嫂、金妹她們面前,用普通話背古詩。”
四嬸見丈夫如此馬大哈,終於發火了,掐了他一把,低聲罵道:“這麼大的人了,長個腦殼不想事的啊?你不記得了,上次三哥打他,就是因為三哥想幫你搞屋基地,他想讓三哥去做木工活還債!”
四叔想起上次李家明倔強的眼神,心裡也有些發緊,讓三哥打得一身血乎乎的,居然連聲都不哼一下,那小傢伙的心得有多硬啊?
“想清楚了吧?我看你那侄子就不是個普通伢子,以後他要是有了出息,你們這個屋場裡,他只會把二哥、傳祖哥當叔伯看,你跟大哥都不會放在他眼裡的!”
“那你還?”
四嬸嘆了口氣,她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在工廠、飯店、超市裡輾轉七八年,什麼沒聽過、沒見過?她在高檔飯店當服務員時,甚至見過當地的道上大哥、書記、鎮長,那些人或人情練達、見人就笑,或是高高在上擺足了架子,可幾杯酒下肚就露出本性,或豪爽、壯志凌雲、或猥瑣甚至是不堪入目。
可她從沒見過李家明捱打時的那種眼神,沒有憤怒、沒有怨氣、只有決然的倔強。從那一刻起,四嬸就斷定這個小侄子,長大以後肯定會有出息。
“你拿瓶裝酒去,就有了做客的意思,拿平時喝的散裝酒,就是自家人吃飯,明白了嗎?”
四叔啞然失笑,小聲取笑道:“你的心眼也太多了,至於嗎?”
“至於不至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家明不是普通伢子,他自己想當大人,我就把他當大人看。我不指望他有了出息後,能幫我們多少,只希望他曉得我這當嬸嬸的,從來沒虧待過他,一直都把他當自己侄子看。吃完飯,你就跟三哥講,我們做完屋這兩三年不裝修,先幫他還掉那些債。”
四嬸話是這麼說,可四叔知道不完全是那意思,錢借給三哥日後只要他手頭上有就會還,借給大哥可就是猴年馬月的事了;而且只要幫三哥還了債,以後大哥就沒法跟自己借了。
老婆這麼多的心眼,四叔雖不以為然可也沒辦法,只好提著散裝酒去三哥家吃飯。
可惜的是,四嬸眼裡的非普通伢子李家明,壓根就沒看四叔帶的什麼酒,甚至不在乎大人們是如何想的。
等大家進了堂屋,看著堂屋裡的桌子發愣,今天吃飯沒外人,完全可以坐張大圓桌,可堂屋裡就是擺了一張八仙桌和小方桌。兩張桌上的菜,更讓大家面面相覷,桌上不是平常吃飯時盛菜的那種菜碗,而是年節時待客用的盤子。這些盤子,還是當初父親手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