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命之憂,”黃石走到他們跟前,彎下腰恨鐵不成鋼地說道:“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們怎麼就不明白呢,嗯?”
“我們寧可和建奴奮戰而死,也不願意連敵人都沒看見就白白凍死。”賀寶刀眉毛挑了起來,兩邊受氣的委屈一湧而出:“大人,士兵們怨聲載道並非一日,我等罵過、也打過,實在是無法再彈壓了……大人啊,我們對您都是忠心耿耿,才來大人這裡進言的啊。”
黃石也冷笑著反問:“遼東的軍規上明明寫著,鑿冰是沿海各營的規章,別人做得到,你們為什麼做不到?”
“大人,那軍規是百年前制定的了,誰知道是不是真行得通,士兵們都說鑿冰就是和老天爺作對。”趙慢熊的膽氣也上來了。
“是啊,卑職不怕建奴,但可沒有和老天爺作對的本事,”賀寶刀也跟著嚷嚷:“螳螂的腿哪擰得過大象鼻子啊?逆天而行會造天譴的。”
黃石站直身體,冷笑著說:“軍規既然有,那就說明可行。你們是土匪麼?連軍令都敢不執行,連士兵都管不住,就這點本事還想上戰場殺建奴?可笑,真是要笑死我了。”
“我們不是土匪!”一向對黃石尊敬有加的楊致遠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也憤憤然地抬起頭,黃石看見他眼眶中已經有淚光了。
“我們原是廣寧軍本部精銳,從廣寧到旅順不遠千里,不遠千里地一路追隨大人,九死不悔。卑職敢問大人,有土匪能做到麼?”楊致遠說完就怒目和黃石對視,嘶聲喊道:“鑿冰讓我部近一成士兵倒下,可仍然沒有譁變,卑職敢問大人,除了我長生島救火營,還有哪支軍隊能做到?”
除了處於死地外,最優秀的封建軍隊也不過能忍受一、兩成的傷亡而不崩潰。歷史上很多次明軍才數百人的傷亡,上萬軍隊就開始解體,最後全軍覆滅。即使是這個時代最精銳的後金軍隊,它的野戰傷亡忍耐力對近代軍隊來說本也不值一提,可在明末就是縱橫無敵。
黃石部是他一手帶出來的鐵桿,無數次艱苦和危機的考驗,讓他們的凝聚力甚至比一般將領的家丁還要高,否則在和平狀態下這麼高的損失率早就讓軍隊徹底混亂了。這些部下拼命彈壓士兵,努力完成了他們認為幾乎不可能完成的目標,但還是要被毆打——現在黃石有些理解他們的憤怒了。
一時間,營帳中的氣氛如同這天氣一樣寒冷,黃石覺得自己發現問題所在了,也知道自己錯在什麼地方了——用封建手段去控制軍官,自然得不到近代軍隊……
黃石負手而立地站了很久,他再次開口的時候,平視著前方的目光也變得神往:“如果我說一支流寇也能遠征千里,你們信不信?”
“不信!”一眾軍官同時大吼,他們都豁出去了。
“如果我說這支流寇不是遠征千里,而是遠征了五萬裡,你們信不信?”
跪著的軍官們像看一個瘋子一樣地看著黃石,一個個嘴巴張得大大的,都說不出話了。
“我還可以告訴你們,這支流寇在五萬里路途上(好吧,黃石記錯了,把公里和裡搞混了),竟然都不用靠燒殺搶掠來維持士氣。”黃石低頭看著他的手下,表情平靜安詳完全沒有一點兒撒謊的跡象。
“哪有這種事?”趙慢熊首先反應過來:“這還是人麼?”
黃石惡狠狠地拋下了一句話:“我也認為不是!”
一把扯掉自己的斗篷,黃石大步走到門口——“外面很冷啊,我真該感到羞愧”。他用力把頭盔緊緊繫住,頭也不回地向著海邊走去,把目瞪口呆的軍官和親兵們留在了帳篷裡。
口中撥出的熱氣已經在鬍鬚上凝結成冰凌,強風把黃石吹得東倒西歪,扛在肩上的粗的木棍現在已經被他當作柺杖來用了。
“大人……大人……”後面傳來遠遠的呼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