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隻野兔藏在身後:
“娘,您怎麼……”
老孃跨著個藤籃,滿頭銀髮,身材瘦削,腳步卻甚穩當:
“唉,我說錯了麼?若是尋常莊戶人家,餓了上飯,冷了裁衣,這自然便是孝順,可共叔是一城之主啊,撂下一城的大事小事自個兒出來采薇,又不管不顧地硬是要在春天馳驛,這萬一要是失了職,落下什麼不是,先君夫人做孃親的,能好受得了麼?”
穎考叔不覺悚然:
“是,是。”
“你別光是是是的,”老孃意猶未盡地絮叨著:“你好歹也是這穎谷管事兒的角色,把這山上啊,谷裡啊,一草一木,一鳥一獸的照應好,上司高興,屬下喜歡,便是對娘我最大的孝順了,可不是什麼今天弄身綢衣,明天捉只野兔的,娘我就算吃了穿了,也是心裡慌慌的呢……”
“娘教訓得是,”穎考叔聽得冷汗涔涔,背在身後的手指一絞,縛住野兔四足的韌草啪地斷開,野兔一掙落地,沒命地逃開了:“娘,不早了,孩兒攙您家去罷。”
日頭透過樹蔭,將母子二人的身影長長地印在土路上。
“娘,照您老人家的說法,國君才算得咱鄭國最大的孝子了?”
“嗯……國君勤敏,政事清明,孝不孝的,娘一個婦道人家,便不知道了。”
“式微式微,胡不歸……”
采薇婦人們的唱和伴著鳥鳴,在遠近山谷的松柏青草間迴盪著,漸漸湮沒了母子倆的話語聲。
………【第二章 于田】………
從先君桓公友舉國遷此,築鄭城以居,至今不過三世幾十年的功夫,泥夯板築的內城外郭,都顯得很光滑很堅實的樣子。(看小說到頂點。。)
城周十四里四十六步,郭周廿二里五步,城上堞口一百二十六座,函谷以東,方圓千里,除了周天子所居的洛邑王城,怕再沒第二座城,能有這般規模,這般氣派了罷?
“可不是,虞公、虢公,甚至齊侯、魯侯,都沒這般規模氣派的大城呢,”外郭南門外大道邊,見多識廣的行商季強一面嘖嘖嘖地啜粥,一面嘖嘖嘖地高談闊論著:“不過呢,國君已命大夫高渠彌督築京城,聽說制度規模,和咱鄭城一模一樣呢。”
“真的麼?”粥鋪老闆一面遞過根醃菜瓜,一面有些疑惑地問道:“我好像聽什麼人說過,這樣有些不激勵呢,是怎麼說的來著……”
“嗯嗯,好像是有這麼一說,什麼什麼過百雉,就是國家的禍害呢,到底怎麼說的……得了得了,這些識文斷字的事情橫豎都歸那些吃得上肉的大人老爺們管,咱們這些只配住城外的野人,記得是白記得,操心也是白操心。”
可不是麼,國家大事,惟祀與戎,都是住在城裡的卿、大夫、士和國人們才配問、才配管的麼,對於住在外郭之外的野人而言,該關心也只能關心的,似乎惟有井田裡,那些正在灌漿的麥子了。
“咚咚咚嗚嗚嗚~~~”
北面公宮方向,忽地傳來陣陣鼓樂之聲。
“兵車,兵車!”一個農夫氣急敗壞地跑來:“國君的戎輅旗鼓也出動了,天,難道要打仗了不成?”
“嗤!”季強一撇嘴:“真是少見多怪,沒聽見獵犬叫麼?這是國君出獵行圍呢!”
“出獵?沒搞錯罷,這地裡的麥子正灌漿呢,”幾個農夫面面相覷,都苦起了臉:“自先桓公遷國,先武公、國君,從來都是秋獲後行圍的啊!”
季強把粥缽朝粥鋪老闆手裡一拋,搖頭晃腦道:
“你們這就不懂了罷?不是國君不知道這道理,是先武公夫人武姜非要行圍不可,國君沒辦法,只好照辦,聽說已命祭仲、原繁二大夫遍諭所在,今歲什一之賦酌減,以嘗秋稼之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