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丟了戈矛,有的乾脆沒了帽履,臉上或是驚恐,或是茫然,卻都不太肯多說些什麼。
“呃,杵臼,你倒說說,倒是怎麼回事?王師難道不捷?天子安在?”
季全望見杵臼抱著杆半新不舊的黃鉞,騎著匹黑騾,從西面官道一路跑下來,不由分說,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
“是是,快說快說,我的盾呢,我的盾呢?”阿吉也忙不迭搶過來,氣急敗壞地問到。
杵臼一骨碌滾下黑騾,一**坐在地上,一面大口喘著粗氣,一面困惑地抓著頭皮:
“我、我也不知怎麼回事,我們走了好多天,也沒吃過幾頓飽飯,開到一個什麼原、什麼川的,跟幾個什麼侯、什麼子的人馬合在一處,剛剛排開陣勢,就聽得前面亂哄哄地哭喊:‘不得了,性命要緊,速走,速走!’於是我們就都速走了,跑得急,連天子的大鼓和大纛都不要了,戈矛驢馬,丟的漫山遍野都是,我丟了傢什跟著逃,怕逃得慢了,見這騾子無主,便騎了一氣跑回來,這王師捷不捷,天子安不安,我就不知道了。”
季全如喪考妣地鬆開手,口內喃喃,不知唸叨些什麼;阿吉卻左手死攥住騾轡頭,右手伸出,便去搶那黃鉞:
“算我倒黴,算我倒黴,你丟了我的盾,這瘦騾子鏽斧頭,就算是抵償好了。”
“啪!”
季全猛地一掌,拍落阿吉伸向黃鉞的右手,一隻獨眼,泛著可怕的亮光:
“混帳物事!這是天子儀仗,天子儀仗!自應歸於府庫,爾這銅臭賤類……”
阿吉討了個沒趣,悻悻然收回手來:
“歸府庫就歸府庫好了,您是士人,如何跟我一般見識……也罷,這黑騾雖瘦了些,抵我那盾,也賠得不多。可這天子怎麼就還不回來呢?”
季全臉色稍霽:
“這還算句人話。天子上應天象,自然平安無事,很快便還朝的。”
阿吉黯然道:
“這伐秦伐成這樣,就算還朝,我們那錢怕也是還不出了,唉!”
季全正色道:
“何須多慮?天子豈是會賴帳的!遵養時晦,生聚教訓,畢竟逆不勝順。想當年少康中興,有田一成,有眾一旅,終究……”
阿吉卻也聽不懂那什麼成什麼旅的:
“夫子,我說夫子,您說這個我也不懂,我就問您一句,這天子這般做下去,倒是做得做不得?”
季全勃然大怒:
“大逆不道!這種念頭想都是罪過!夫惟宗周,卜世三十,卜年七百,豈可、豈可……”
他忽地噎住不說,臉色也刷得一下子慘白。
天漸漸地黑了,夕陽西下,將原野山巒,城堞宮闕,照耀得一片血紅。
舊黃鉞果然是被收入了府庫,周天子也確鑿是回到了王城。
從徵的王師虎賁之士雖說丟盔棄甲,家當折了個乾淨,但似乎大多都保住了性命,該務農的依舊務農,該討飯的依舊討飯去了,杵臼用黑騾換回了他的母雞,依舊逐晚登陴值更,敲他的木坼梆子。對於城裡的許多人來說,王城似乎又回覆到了平常。
不過對於阿吉們來說就全不是這麼回事了,他們借給天子的錢可不是什麼小數,原本說好,用伐秦虜獲還本付息的,可天子回到宮中,大門一關,莫說是息,就是還本的事,也再無一言傳出了。
阿吉們很是憤怒起來:堂堂天子,難道還賴帳不成?
於是他們或約而同,或不約而同地每天十二時辰分班看守在宮闕諸門前面,等著天子和他的輔弼近臣們出來:就算秦可以不伐,朝可以不上,這飯總不能不吃罷?
可偏偏就是沒有一個人出來。
這天輪到阿吉值夜,悶上加悶,頗灌了幾碗薄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