怖場景視若無睹,四下打量了下,似乎沒有別人了,就乾脆地走了過去,挨個兒檢視了已經灰掉的id和麵孔。不是陌生的id,是奚信提到過的,昨天圍住小七兒的那三個流氓。裴兼默默地這麼想著,從腰間抽出手絹,小心地擦了擦手上沾上的血跡。
“裴坊主?”
並沒有任何腳步聲,溫和的聲音從背後巷子口毫無徵兆地響起,裴兼的動作略微頓了頓,隨即回過頭。
雨並不算大,穿著白衣的青年撐著傘,站在巷子口,臉上掛著微妙的驚訝神色,從不遠的地方略微低頭看著她。
雖然青年人隱去了頭頂的id——這是個殺手獨有的技能——不過裴兼知道他是誰,畢竟早上她才剛剛見過,畢竟這個id她尋找了將近兩年。
“月下明鏡。”裴兼抖開手裡的扇子,掩住下半張臉,眼角微彎,笑得平靜溫和,“真不是個好的重逢時機,不過半夜在這裡晃盪,真是好興致呢。殺手,月下明鏡。”
月下明鏡抿了抿形狀秀美的嘴唇,語氣淡淡的:“裴坊主興致也不錯。”
雖然裴兼滿手是血,站在屍體旁邊,怎麼看都像是兇手的樣子,不過她是遊客,不可能傷害義子鎮的人。所以即便是此時此刻,裴兼也很確信,不管誰在這裡都會認為對方的嫌疑比自己要大很多。
更何況,從月下明鏡身上,正飄過來不算很濃的、應該是沒能洗乾淨的血腥味。
“我檢視過了這三個人的id,和小魚說的昨天夜裡想要殺你弟弟的人一樣。”裴兼用一種輕鬆愜意得幾乎有點刻意的口吻地闡述著事實,“真巧啊,有人在和平區被殺,最初發現現場的兩個人裡面,有一個人職業是能在和平區殺人的殺手。這位在現場的殺手還正巧隱去了自己的id,而這三位死者,又正好昨天差點殺死那位殺手的弟弟——我很難不透過一個簡單地推測來下結論。”
她收起眼角的笑容地看著對方,然後用一種平日裡聊天的口氣問道:“所以說,月下明鏡,是你殺了他們麼?”
在天幕的微光下,月下明鏡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隨即搖頭:“不是。”
“你身上有血腥味。”裴兼的神色並沒有因為這個否認而出現動搖,微微搖了搖手裡巨大的扇子,“哪裡來的?”
月下明鏡眉尖微挑,鼻翼微微動了兩下,似乎之前真的剛剛注意到身上有血腥味這件事:“大概是從哪裡沾在衣服或者身上的。”
這要說是騙人的話,謊話說得也太粗糙了。裴兼不著痕跡地退了半步,再次開口問道:“明鏡,小七兒真的是你的弟弟麼?”
這個毫無來由的問題讓月下明鏡遲疑了片刻,他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很快回過神來,而後依然非常肯定地回答:“我和小七兒確實是兄弟。”
“是麼。”裴兼的語調毫無起伏,似乎在說一件無關緊要毫不上心的事情,而後迅速再度切換了話題,絲毫不給心理準備地問道,“一年之前,在西漠木河村,究竟發生了什麼?”
對著猝不及防的問題,人總是最容易在第一時間露出真實情緒。而接連轉換的、彼此毫無關係的話題,更加容易讓心裡常有秘密的人露出緊張或者慌亂的跡象,要是心理素質再差一點,大概會因此直接露出馬腳。
然而這一回裴兼至始至終都失策了,月下明鏡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反應。相反的,他這一回明顯露出了困惑的神色:“木河村?不,我沒有去過……我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不過,你說一年之前,我當時應該確實在西漠……對,我記得我當時在西漠,不過木河村……呃……抱歉,我不記得在西漠的時候發生過什麼大事,我也不記得我去過‘木河村’這個地方,真的完全沒有印象。”
“這樣麼。”裴兼稍微彎了彎眼角,視線向下瞟到自己的扇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