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兼下意識地想搪塞回去:“沒事,我只是稍微有點焦慮。”
不過這位石爐先生倒是比裴兼意料之中要爽朗不少,直接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哈哈,誰不擔心呢?不過你放心吧,不管怎麼樣,起碼我們弟兄不會怪你什麼的。當初被轟出來,跟我一起的大家都死絕了,現在就剩我們哥兒倆,我們哥兒倆這條命反正也沒什麼用了,就給坊主你了。”
裴兼被對方一巴掌拍得血條都空了一小截,剛想揉一揉劇痛的肩膀,卻不期然聽到了後面的話。
她愣了愣,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再頓了一會兒,猛地抬起了頭:“等等,你說什麼?我……我只是想回去報仇,你這是什麼意思?”
“嘿,小丫頭騙騙別人就好了。”石爐哈哈了兩聲,“你那邊可是有兩個滿級者呢,什麼人不能偷偷過去殺了。哈哈,而且那些個鬧事鬧得兇的,正經殺人的,劍聖和判官不也處理掉他們了?我這麼大年紀,見的人多了,什麼人什麼樣看不出來?我懂啊,小姑娘你是看不下去我們被欺負了,存心給我們出口氣吧?這麼多年,總算有個人願意為我們出口氣了,我不把命給你,對不住我死在這兒的兄弟啊?別害怕,我們拼著命也會救你的。”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裴兼呆了呆,下意識地低頭看向人群,隨即她意識到這個動作對她而言很陌生——她好像一直下意識地再回避直視人群這個動作——或許因為,在她心裡,這群人已經被打上了“罪無可赦”的烙印。
當然,大部分人和她預料的一樣,帶著貪婪或是恐懼的眼神,正在偷偷打量著她,揣測著這個看起來並不靠譜的年輕女人到底是不是和傳說中一樣恐怖,或者是不是真的能提供給他們她所承諾的好處。
可是並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
——不是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不對,這件事從一開始就不對。
在這個燥熱的環境裡,裴兼猛地出了一身冷汗。驟然間察覺到了,一直被她可以忽略的事實——那些喧鬧聲,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沒有任何重複的一個一個的人。
在和沈封那段談話裡面,到底什麼地方把自己繞進去了?
她幾乎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回到了樓上,坐了下來,然後重新攤開了劇本。
劇本用極其簡略的語言說著一個普通的,勇者戰勝反派的故事。一個簡單的正義的陣營碾壓了邪惡陣營的故事,透過那如同老人般蒼勁的筆鋒,裴兼似乎再一次看見了那個監獄中的少年嘴角那一抹滿懷惡意的笑容。
——還有在她踏入那個監獄的一開始,那個少年沈封開的那個玩笑。
他說,像你這樣自負的人,總是好戲弄的。
是啊,一個劇本就夠了。
裴兼覺得自己背後冷汗涔涔。
她以為,只要自己夠努力,就能夠用陣營區分好人壞人,她以為只要自己把貪婪和無恥寫在臉上,追隨自己的人就一定死有餘辜。說到底,她還是個天真的傢伙,總覺得只要努力,世界終究能夠分成黑白兩色。
耳邊毫無徵兆地響起少年特有的清朗笑聲的時候,裴兼的精神在那一瞬間,幾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終於發現了啊哈哈哈哈哈……”
在裴兼幾乎混沌到無法思考的大腦裡面,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原來沈封是能夠直接和她透過系統對話的麼?
所以逼她一路走到鳳凰山,還有進入密室,看到檸檬的影像,然後那個戲弄,都不過是一種心理上的催眠,讓她相信這一切真的無可奈何?
裴兼覺得自己整個嗓音都快要哆嗦起來了,用盡了力氣才剋制住自己儘量平靜地說話:“你……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說的都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