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了八十年,什麼樣的孩子沒見過?若是論天賦異稟,自家寶玉銜玉而生,來頭頗大,而林沫,京裡有過風言風語,說他是林清打路邊上撿來的,生父母不可考,最是卑賤不過的,居然能有如此的造化。
他又有什麼資格站在那樣的高度,由著自己的妻子像施恩一樣地對待榮國府呢?
黛玉又逗了逗大姐兒,同姐妹們說了會兒話。林白氏與賈母去抹骨牌,留幾個年輕人自己說閒話。孔靜嫻慢悠悠地掃了一圈,同黛玉說道:“我前頭來的時候,聽到有個小丫頭說,別說寶姑娘一貫大方,連史大姑娘日子過得不如何,回回來總是連服侍過她的幾個親近的丫頭都有禮送的,像是在說我小氣似的。妹妹在這兒住過幾年,要不也替嫂嫂引見一下幾個有些來頭的丫鬟,好叫我也撒些銀錢下去,破了咱們家小氣的名兒?”
探春等皺起眉頭來,誰不知道林大奶奶是要發火了?鳳姐忙道:“是哪個不要命的這麼講的?我不過就為了哥兒閒下來幾日,家裡頭丫頭們就成了這個樣子?是打量二太太好性子呢。三姑娘,大嫂子性子好不愛說人,你也管管。”
黛玉冷笑一聲:“嫂子理她們說的話做什麼?誰小氣誰大方的,她們打發時間的事兒不就是說說這些。反正我在這裡住了幾年是小氣的了,嫂嫂就是替我把珍珠撒下去,咱們家還得因為我這個小氣鬼小氣下去。”
孔靜嫻也笑了起來。
這位出身高貴的侯妃顯然比起她溫和的丈夫來更多幾分傲氣。孔家數百年的積澱讓她驕傲得得體。而因為她的祖母的關係,即使被她嘲諷過,人們也不得不忍氣吞聲。
探春曾經親眼見過她說南安王妃,而那時候這位郡君的眼神實在是讓人不寒而慄。她倒是同黛玉關係不錯,可是看著也不熱絡,清冷得就同妙玉沒個區別。倒是寶玉,聽說黛玉的嫂嫂是個不愛搭理人的清冷性子,卻是喜道:“林妹妹那樣的性子,若是得了個俗人嫂子,我才要替她著急呢,如今聽來,這位表嫂卻是個並不趨炎附勢的,可見她定是能同林妹妹說得上話。”
當時探春被氣得沒話說,倒是寶釵道:“寶兄弟,你說的沒錯,只是我倒不覺得林家嫂子同林妹妹有什麼能說得上話。你也聽三妹妹說了,林嫂子是怎麼同南安王妃說話的,論起年紀來,自然是王妃為長,就是論起身份,王妃不比郡君大?林嫂子是有些無禮了,你看林妹妹雖然也有些性子,可曾如此對長輩說過話?”
寶玉心裡也有些訥訥,又擔憂黛玉,可嘆林沫夫婦來同賈母磕頭的時候他不曾同靜嫻說過話,如今一回來聽說林家的女眷來了,興沖沖就趕來鳳姐的院子了。
襲人急急忙忙地跟在後面:“二爺,小心腳下!”
孔靜嫻微不可見地皺皺眉,然後掃了一眼黛玉,見黛玉也是一臉不悅,遂不動聲色地瞥了瞥身後,鵲兒同聞歌忙上來給她和黛玉披上孔雀氈子:“璉二奶奶這裡有客人,大奶奶、姑娘,咱們去太太那裡吧,興許太太今兒個手氣不錯呢,這麼久都沒見萍艾姐姐來取錢,我記得太太出門時候身上沒帶幾吊錢呢。”
靜嫻看了她一眼:“太太帶多少錢哪裡是你能知道的?有時候萍艾姐姐都不定知道呢。不過妹妹,咱們或許正該去看一看。”小紅看著鳳姐的臉色道:“林大奶奶,來的倒不是客人,是我們家寶二爺。”
“哦,銜玉而生的那一位。”孔靜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黛玉道,“大爺說,這位寶二表弟淘氣起來,比起容姨媽家的二表弟也不差的。我小時候倒是見過容家表弟,那時候有個小孩子嘲笑容家的二姐姐,被他一拳頭打到水池子裡去了。”
李紈笑起來:“同咱們寶玉還真有些像。”
正說著話,寶玉已經同豐兒說著話往裡間來了,一路道:“今天人好生齊全,見過林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