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火把,幾乎照亮了半邊天空,卻無法將公孫筠秀蒼白的臉色映紅。指尖忽地刺痛,低頭一看,發現是陸驚雷攥緊了她的手,牽動了指上的傷口。
十天,這些傷痕大概都能痊癒了吧?
向豹叔見禮之後,公孫筠秀被陸驚雷的異姓兄弟面前,八個哥哥站成一排,陣勢看著有點駭人。豹叔膝子無兒無女,陸驚雷以養子身份,得了少當家的頭銜,所以這些人既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追隨者。即使陸驚雷排行最末,他們也對他恭敬有加,愛護之心更是溢於言表。
跟著陸驚雷的介紹,公孫筠秀一個一個見禮,曲膝福身,姿儀一如孃親教導的閨秀典範。
八個男人長相各異,名字各異,公孫筠秀一口氣記下來有點困難,唯獨對戾氣突出的“六哥”李克勇印象深刻,還有他的妻子孟氏——孟巧巧。
在豹嬸的刻意介紹之下,公孫筠秀得知孟巧巧也是從山下搶來的新娘。顯然,她對祁風寨的生活適應得很好,談笑作派已與寨子裡的其他女人無異。抬手投足間更是不難看出她與李克勇之間的情誼。豹嬸指望公孫筠秀成為第二個孟巧巧的意圖不言自明。公孫筠秀只是柔順地聽著、看著,神色淡然。
這些人裡,比較特殊的還有一個劉杏兒。她從小與陸驚雷一塊兒長大,小他兩歲,及笄已有半年了,算年紀竟是比公孫筠秀還要年長。因為她是豹嬸的親侄女,雖然與陸驚雷等人並未結拜,卻以十妹自居。整個寨子裡,能“九哥”、“九哥”喚個不停,在陸驚雷身邊奔來竄去的丫頭獨她一人。
不經意間,公孫筠秀想起了劉杏兒之前的說話。
“小九媳婦,下午沒嚇著你吧?來,七哥給你賠罪!先乾為敬!”
一名身形穎長的男子打斷了公孫筠秀的思緒,他手裡端著兩碗酒,一碗橫在公孫筠秀面前,一碗則被他仰頭“咕咚”幾下喝了個乾淨。
“老七,你這是做什麼?要敬酒也弄個小點的杯子呀,小九媳婦這麼文弱,哪能像你們這般牛飲的?”出來阻擋他的是六嫂孟巧巧。
公孫筠秀感覺面前這個男人賠罪是假,特意過來為難她是真。果然,馬上就聽他回道:“小九是祁風寨的少當家,小九媳婦以後就是祁風寨的押寨夫人,要是連喝乾一碗酒的魄力都沒有,怎麼配得上這個身份?!”
配不上?!
這句話差點毀了公孫筠秀自幼培養的好涵養。一個殺人越貨的山賊,有什麼身份可言?若她真的嫁了,論起來也只是嫁了個賊公,變成賊婆而已。更何況,押寨夫人?性子如她,如何押得了這匪寨?
“說得也是,”正在另一桌與別人斗酒的劉杏兒聽了,也跟著摻和了起來,“要做我九哥的女人,不會喝酒可是不行的。”
旁人也跟著附和起來,公孫筠秀下意識望了一眼陸驚雷。發現他嘴角噙笑,似乎也在期待她的反應。知道自己孤立無援,公孫筠秀只得接過酒碗,捧在掌心,臉上不禁浮出壯士斷腕一般的神情。
豹嬸樂了,撫了撫她的肩膀,說:“別怕,你男人在這裡,天塌下來有他給你擔著。”
再看陸驚雷,仍是笑而不語。公孫筠秀胸中漫過幾分涼薄,雙目一垂,便大口喝起碗中酒來。
上等的北澤佳釀,酒氣芬芳濃郁,入喉即顯烈性,辛辣無比。
自幼家教嚴苛,孃親從來不許公孫筠秀碰酒,唯恐她酒後失儀。所以,這還是她第一次有機會嚐到黃湯滋味。
一口接一口,由口入喉再至心肺,飲下那份熾熱,公孫筠秀如臨大敵。北澤酒烈,天下馳名,斷不會只有入口如刀這一點本事。果然,等她一碗飲盡,神智已是不太清明,手腳也變得笨拙起來。她努力學著敬酒人的動作,將空碗翻倒,看著殘存的酒液滴落足下塵土,只覺身體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