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想保持清醒,可疲倦感一波接一波湧上來,讓她難以抵禦。
直到臉頰真的觸到那些松針,微微的刺痛才將公孫筠秀已經渙散的神智勉強攏聚了一些。她似乎聽到一陣腳步聲,急促卻輕盈,既像是幻覺,也像是被林子裡厚厚的松針吸去了聲響。不過,很快她又聽到了衣袂翻飛的聲音。
真的有人來了!
驚雷……
公孫筠秀用力喚了聲,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她太累了,只能做到睜開雙眼。
最先進入眼簾的是一雙黑麵白底的厚底皂靴,往上一襲絳紫外袍,烏角革帶,孔雀補服,無一不是朝廷命官的行頭。
由下往上仰望讓公孫筠秀始終看不清來人的臉,只能瞧出一團黑影在晃動。最後,透過他冰冷的聲音,公孫筠秀才確定了他的身份。
他說:“愚蠢也要有個限度。”
程仕之,是程仕之。
“陸驚雷在哪兒?”話音未落,公孫筠秀已是淚眼婆娑。
“你再也別想見到他了。”
終結了她的最後一絲希望,程仕之伸出手,想要將人拖起來。公孫筠秀髮了瘋似地拼命反抗,沒有憑藉,只能抓起滿地的松針砸他,力量微小而又脆弱。
她聽見自己痛苦的呼喊,本該刺耳喧囂,卻又那麼寂靜。失去陸驚雷,時間彷彿一下子跑進臘月裡,停在一片天寒地凍中,到處都是望不盡的冰雪。
“不……”
不能讓程仕之得逞,陸驚雷死了,她也要隨他而去!
公孫筠秀反應過來,開始四下尋找李克勇留下的匕首。她急著了結自己,程仕之卻不打算讓她如意。手腳都被制住,巨大的壓力之下,連張開五指都困難。
公孫筠秀扭動得像一條在砧板上垂死掙扎的魚,眼睜睜地看著無邊無際的黑暗一點一滴擠走周身的陽光。
“啊!”
動作間牽扯到腿上的傷口,巨痛引發哀嚎,公孫筠秀驟然睜眼。
陽光豁然重現,照得她一陣恍惚,終於回過神,才發現身邊空空蕩蕩,除了數不盡的茁壯的樟子松,竟是一個人影也沒有。
大口喘息了好一會兒,她勉強撐起身體,重新靠著大樹坐好。直到片刻之後,才有餘力舉起手臂,擦了擦額上遍佈的汗珠。
意識到剛才的一切只是暈厥引發的夢魘了,陸驚雷沒有死,程仕之也沒有來,她不由笑出聲來。只是那笑聲最後轉為難言的苦澀,若有人聽見,說不定也會隨她傷心地落下淚來。
注意到腿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公孫筠秀繼續從大氅上割下布條,重新包紮。
與此同時,她開始略顯瘋癲地自言自語:“振作點,不要再暈過去。六哥會把他帶回來,你要醒著等他回來。他馬上就能回來,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有事的……”
當陸驚雷排除萬難,循著記號找到公孫筠秀的時候,只見她坐在樹下。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將她臉上精緻的妝容毀了個徹底,膚色黃白不均不說,眉毛上方還沾著大塊的血漬。秀髮也糾結成團,到處都是枯萎的松針。破爛的大氅蓋在她的膝頭,露在外面的紅衣也沒了之前的鮮亮色澤,雙手更是被鮮血染紅了,整個人只能用邋遢來形容。
掀開大氅,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她腿上的傷口,確定一切妥當,他才鬆了一口氣。
“竹兒?”
發現她明明看著自己,思緒卻像遠在千里之外,陸驚雷不由抬起她的下巴。見她遲遲沒有反應,索性掐了掐她的臉頰。
公孫筠秀吃痛,終於有了反應:“這是做夢嗎?”
伸手捧住陸驚雷的臉,她滿眼疑惑。
陸驚雷皺起眉頭,語氣微怒:“大白天的,做什麼夢?”
嘴唇狠顫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