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粟娘在屏後看得,卻是她當初寫給王大鞭,託他買田還帳的信,心中一跳,想起一事,更是心慌。
康熙取信一覽,神色變化不定,看得最後,勃然大怒,喝道:“齊氏,你竟敢倚勢侵佔無主地六十畝,好大的膽子!”
殿上兩位阿哥皆是大驚,張鵬翮不禁訝然,便是侍候在側的李德全、梁九功、魏珠亦是面面相覷。
齊粟娘急急從屏風後爬出來,連連磕頭,口稱:“民女死罪。”
陳演急道:“皇上,那六十畝田在陳齊兩家左近,原是康熙三十年大災後無主之地,因地處僻遠,已是荒蕪近十年。朝廷嘉令開荒,她雖是不報而開,卻以中良田價購入,實未有侵佔之心。”
張鵬翮看了看康熙的臉色,站起奏道:“皇上,康熙三十六年,朝廷確實頒下了《開荒令》,齊氏不報而開,雖是違例,但若如陳演所說,開荒後以中田價購入,卻是於國有利,多半未有侵佔之心。”
康熙面色稍和,十三阿哥笑道:“皇阿瑪,兒臣倒想知道,她哪來的錢替陳變之置的地。”
康熙輕哼一聲,道:“五村四姓,三百六十畝中田,你從哪裡來得這上千紋銀?”
“回皇上的話,太后恩典,讓民女在宮中侍奉,除了月錢,宮中各位主子、入宮謹見的貴人們都有賞賜。”齊粟娘老實答道,卻慶幸當初信中寫得含糊,未把行賄之事寫入,反把那些賄銀算入了田價,方能勉強瞞過。
康熙轉頭看了李德全一眼,李德全恭敬道:“皇上,齊氏在宮中時日雖短,卻向來節省,除了左近之人,無人得過她的好處,太后確是賞賜頗多,存下千餘紋銀也不是難事。”
齊粟娘暗暗抹汗,多虧她有進無出的大名已是宮內盡知,倒也不用擔心。康熙慢慢點頭,抬手讓齊粟娘與陳演起了身,又細看了信,問道:“你讓佃戶種棉,怎的不種糧?”
“回皇上的話,江南販布之利,隔郡一可得二,隔省一可得五,沿河北上,到得京中,嘗有一可得十,利重至此,江南鄉中,種植者十之**。”齊粟娘斟酌著,慢慢答道。
四阿哥皺眉道:“若是天下盡都如此,糧食從何而來?有錢無糧,又有甚用?”
張鵬翮點頭道:“四阿哥所言甚是,不過江南鄉中植棉,多是植麥雜種其中,以供田賦,如齊氏這般全然種棉的卻在少數。且甘薯、玉米已是遍植,微臣以為,五十年內不慮無糧。”
康熙又看了看信,道:“你自已的三畝地,種的什麼?”
齊粟娘想了想,道:“民女力小,又是獨居,只種了些青菜,若有餘項,就和鄰村的親友換些玉米麵、鹽、油。”
康熙轉頭對張鵬翮道:“這樣說來,若是沒有大災,江南百姓尚能溫飽,阿山這兩江總督做得不錯。”張鵬翮連連應是。
康熙又細細問了賒帳、典押、種棉之事,卻未多責,沉吟半晌,道:“齊氏,雖說父死從兄,但你兄長未在,朕問你,這樁婚事,你如何打算?”
齊粟娘聽得康熙之意多是要允了陳演所請,半晌沒有出聲。陳演當初抗旨拒婚、金釵定情,便是她要退親,也未曾斷過書信,現下他不顧性命和前程,再次抗旨拒婚,她只覺再有百般顧慮,哪裡又及得上他這番情義?
“……臣不以齊氏負臣,臣亦不忍負齊氏……”她腦中不自覺閃過這句未有半個情愛字眼的卻讓她在屏風後聽得落淚的話,衣袖下的雙手慢慢地緊握成拳。
陳演站在一邊,見她久久不語,終是出聲,輕輕喚道:“粟娘……”
熟悉的喚聲入耳,齊粟娘心中一顫,微微閉目,跪下道:“民女全憑皇上作主。”
高郵卷 第二十八章 德州行宮的陳演(下)
齊粟娘看著御膳傳上,兩位阿哥、張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