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孫氏短促冷笑:「讓我看看,韓氏世代仁善,最後竟是釀出了一個什麼樣的惡果來了?」
穆寒心一震,驀伏跪在地。
他呼吸急促雙手攢緊,頸項頭顱似有千斤,竟無法抬起頭來直面孫氏的目光。
孫氏踱步,圍著穆寒轉了一圈,冷冷盯著他:「你不過營曹中一混血卑奴,殺人遭捕,我韓氏憐憫你年幼艱苦,不忍你就此隕命,救了你的命,予你贖了身,出面將此事擺平。」
「予你吃,予你住,將你納入府中,予你遮風擋雨容身之地,護你成長,教你習武學文,甚至乎,還選你為家主親衛,百般倚重,一直至今。」
「你一卑賤羯奴之身,今時今日之位,多少士人都遠不及也。」
「而你,你就知這般報答我家,這般報答韓氏的?!」
孫氏陡然提高聲音:「主君真是瞎了眼睛,竟容你這等狼心狗肺之輩留在身邊,還委以重任!!」
她恨道:「早知如此,當初萬萬不該救你的命啊!!!」
穆寒身軀戰慄,這個高大如山嶽的強健軀體,在這一刻渾身冰涼,不可自控地戰慄起來。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來。
「抬起頭來。」
孫氏逼近,看著穆寒這張有著羯人血統帶幾分異域的深邃面龐,她痛恨至極。
「就你,竟也敢肖想我的女兒?!」
孫氏雙目欲噴火,盯視穆寒良久,她一字一句:「我韓家是留你不得了。」
孫氏慢慢直起身,巨大的憤懣過後,她思緒一片清明,必須在女兒回家前,解決此人。
她可不敢小覬她女兒的耳目。
穆寒不能留在家裡了,將他送走,限制一段足夠長的時間,待此事過去等韓菀心竅清醒,最好是她成家生子後,再放他離開,日後便與韓氏再無瓜葛。
「你但凡有一點感恩之心,就且快快離了去。」
不過孫氏冷笑一聲,這羯奴若真心存韓氏恩情,他就斷幹不出這種勾引害主之事,此等行徑,忘恩負義說都說輕了。
她不再廢話,側頭看田葒等人:「帶他下去!」
去處她已想好,這就立即出城登船,送此人遠離郇國,
「是!」
田葒不得不領著人上前,他架著穆寒的左肋,低喊了聲:「穆隊。」
頭頂田葒的聲音,田葒和人一人一邊,要架起他。
片刻,卻未曾架得動。
穆寒知道,孫氏說的一點不錯,韓氏和主君待他天高地厚之恩,他卻不思回報,反僭越了主子。
他並不是不愧責的,偌大的廳堂,眾目睽睽,他頭腦嗡鳴渾身戰慄,心緒和氣血的劇烈翻湧讓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可他更知道,此一去,他怕是不會再有機會和她見面了,雙膝就似生了根,挪動不得。
韓氏恩情他銘感五內,他也恨自己的貪心,明明知道不應該,可偏偏就是無法控制。
他牙關緊咬,渾身戰慄,所有聲音一片模糊,視線蒙上一層水霧,伏跪在地。
田葒拉不動。
又上去二人,竟也一時未能架得起他。
僵持之下,孫氏大怒,「鏘」一聲長劍出鞘,她氣恨之下瞥見田葒等人腰側佩劍,一反手將其拔出,對準穆寒咽喉。
「好一個忘恩負義的羯奴?你走是不走?!」
穆寒仰首,劍尖貼著他的喉管,鋒銳的劍刃割開面板出現一道細細的紅痕。
可即便如此,穆寒還是說不出一個走字。
就在這時,門外疾速奔跑的聲音,既急且怒駭然拔高得顯尖銳的一道女聲,是韓菀。
「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