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官樂呵呵進來,向上坐的周翁主一禮:“稟良娣,左良娣……”
一眾宮人指手畫腳,想阻止老宦官。可惜老內官上了年紀,反應遲鈍,兼有些倚老賣老,還是執拗地順原來思路叨叨:“遣人送皇孫之新衣。老奴視之,新衣精美不群……”
“……”哭聲是停了,可淚珠兒串起來,匯起來,成河成流往下淌。
年輕的皇太子良娣站起,遠遠離開食物,向臥房走去。留給身後侍從的,是一個步履優雅的背影,和輕描淡寫一句她這頓不吃了。
一屋子人聚起來,一齊抱怨老內官:他吃飽了撐的,幹嘛提左良娣?!
雖然周良娣從沒明說,但親近之人都明白:周朵翁主對那位總是笑盈盈的慄良娣,是很有保留的——特別是在慄良娣取代周翁主,執掌太子宮內權之後。
而皇太子的表妹良娣,也確實高明。管理內務才沒幾天,這太子宮的上上下下逾千人口,對左良娣是隻有讚美的:什麼‘恭奉上人,體恤下情’;什麼‘謙恭有禮,友愛諸女’;再加上‘處事寬仁,慷慨大方’……生生把他們的右良娣給蓋了過去!
現在又講左良娣對胎兒的好,不是給周翁主添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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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室殿的偏殿,是皇太子跟隨重臣學習政務的地方。
宮室內,太子太傅竇嬰正在教劉榮如何分析農業資料;大漢的皇太子劉榮,看上去——專心致志。
魏其侯竇嬰說得很細緻。漢朝雖然自高祖起就重視農耕,歷代天子更是親自‘扶犁勸農’,但對絕大多數生長於膏粱中的高門子弟而言:農,實在是個崇高而空泛的概念。
不需要在土裡刨食,沒有頂著烈日寒風勞作的經驗,貴介子弟們,好些的還知道什麼時節種什麼收什麼,差點的看農田和原野都沒分別——前者,就是植物種類單一些而已。
“殿下,請觀……”竇嬰指揮手下,把一大摞木簡奏疏搬到劉榮面前,在案旁放成一堆一堆。
皇太子吃驚地睜大眼:上帝呀,這麼多?!
看出劉榮的念頭,太子太傅捻髯微笑:“太子殿下,時近秋,天下大熟焉!”魏其侯現在是心滿意足——粟糜等主糧,還有各種豆類豐產;大大小小府庫充盈的好日子重現了!
劉榮符合地點頭,眉卻在不知不覺間蹙起:匈奴使還在長安,見今年收成好,會不會水漲船高,要更多的陪嫁?
這是皇太子劉榮心裡的一個大疙瘩。父皇交代的和親談判,出於意料地不順利!!劉榮和太子宮僚屬們想盡了辦法,威逼利誘都用上。沒想到這個匈奴使外粗內細,狡猾異常;就算肯在‘內史’問題上讓步,但咬死‘帝女’作底線,不鬆口了——頭痛啊!
竇嬰抽出一卷木簡,在劉榮面前展開,點點指指,開始解說這一型別檔案的格式和特點。漢朝地方官員的主要職責之一,就是監督農業生產。每年收穫在即時,官員們會將當地農作物的生長概況做成彙報發向京都——這也是朝廷用來預估田賦收入的重要根據。
劉榮端坐,聆聽;莊重的神情,讓太子太傅竇大人十分滿意:“殿下,粟者,耐旱耐貧。關中俗,不好種麥,好種粟米……”
‘粟……麥……嫁妝……’劉榮的思維,擴散:內史之外的其她帝女,也難啊!如果他只保下同母妹妹,讓異母妹妹出了塞,他還不得被戳脊梁骨?!
再者,異母妹妹就那麼好弄出去?劉彭祖劉勝兩個在他面前轉來轉去好多回,明裡暗裡的意思一清二楚:別打平度的主意!想都別想!!
這兩個還真是多慮!賈夫人都把平度妹妹打包送長樂宮那保險庫了,他還能打什麼主意?皇太后的長樂宮,就是父皇也不可能去拉人啊!
“殿下,粟之外,尚有稷。稷者,……”魏其侯的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