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她說這樣的話罷。對著自己說,那自然是千難萬險,甘之若飴;但若是對著別的女人,那不啻於焚心之焰、蝕骨之劍。
他竟會這樣去斷紫川郡主的心念,未免也太無情!
紫川郡主本是個善識人心的人,竟也不能從陌少眼中識出任何破綻,被震驚得癱坐在地,雙肩軟軟地塌了下去。
“她……她才來幾天,怎抵得過我們十六年……”
“……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深衣自己亦是心神俱撼,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受。
陌少眼睛別開,空洞雙眸,像是望向了茫茫湖面,又像是迷失在了深淵裡。
面頰削瘦,慘白裡淺淺泛出青色,側臉的骨線冷峻而深刻。
天是陰的。
雲是灰的。
風是冷的。
雨還沒有落盡,濃雲垂垂天際,彷彿苑中稍稍發出一點動靜,便會噼裡啪啦地震下雨點來。
紫川郡主的淚水乾涸在了臉上,兩手胡亂在地上摸了兩下,拾起袖劍,插回袖中劍鞘。
頹唐地爬起身來,腿上軟了一軟險些摔倒。深衣下意識伸手去扶,紫川郡主卻踉蹌後退了兩步,悽惻道:“我仍是不信……那五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我一定會知道。”
說罷,轉身奪門而出,水藍色的身影展眼消失在了烏蒙水氣裡。
彷彿一場曲終人散,繚繞的尾音隱沒不見,唯餘心中悵然若失。
深衣內心惘然,道:“她這麼喜歡你,你怎麼這麼狠心?”
陌少的目光仍然未動,聲音恍然如夢:“她喜歡的不是我。”
深衣恚然道:“她不喜歡你喜歡誰?”
陌少仍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喑啞道:“她喜歡的那個莫陌,十二年前已經死了。我不是。”
深衣有些惱火,又有些難過。
他說的又何嘗不是呢。
紫川郡主心中的那個陌少,何其溫柔美好。
若她知道現在的陌少手段之狠、防備心之重,知道他殺過那麼多人……她還能夠接受他麼?
他再也不能陪她畫畫、寫字、弈棋、詩歌唱和,與他相伴的只有針灸藥石,不斷髮作的疼痛和躁怒,她還會像以往那麼愛他麼?
換作她……其實她也不知道。她對琴棋書畫不感興趣,她只想要一個能陪她對酒當歌,走遍明月千山的夫君。
老酒鬼都比他適合。
深衣去洗碗收拾的時候,腦子裡仍是陌少那兩句話,揮之不去。
若說她不為之所動,那必是假話。
縱然說話那人千般不好,是個女子聽了,也會心軟如綿吧?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她何嘗不對這種愛情心嚮往之,就像爹爹和孃親一樣,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彼此都是唯一。
陌少竟然也這般想法,讓她訝異。她本以為,他會像莫七伯一樣,並不在乎三妻四妾。
她活到現在,從來沒人向她表過白。好容易有了一次,刻骨銘心的,卻是一個不著四六的幌子……
深衣覺得自己很悽慘。
因著那話究竟是對她說的,她便總有一種錯覺……這種錯覺讓她心慌意亂,心亂如麻,一整個傍晚做什麼都心不在焉,晚飯也就只是胡亂扒了幾口。
陌少補了一兩個時辰的覺,已經恢復成千年不改的淡漠。抬眼瞅瞅她,丟給她一把小剪刀:“喏,把你的指甲修修。”
深衣洗罷澡後,爬上了陌少的床。
她本也可以回去睡,但想著才睡了一夜便回去,惹來懷疑就不好了。橫豎這陌少對她的人沒興趣,睡到離開湖心苑也沒什麼的。這湖心苑每晚陰風陣陣,她每晚一個人睡覺,也沒人說句話,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