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她直直瞧著風離御,眸中犀利如刻,彷彿想將他刺穿一般,唇邊卻是掛著一貫溫和的笑意,徐徐道:“聽聞北部久旱,皇上不日便要啟程親自巡視……”
他微微眯眸,“你什麼意思?”
她暢笑,“皇上還能時時刻刻都守著她麼?臣妾有的是機會,皇上心中明白。”
他咬牙,冷道:“你究竟想怎樣?”
她鬆了鬆頭上沉重的鳳冠,狀似感慨道:“想不到,這鳳冠如此沉重華貴,還真真要多謝皇上的恩賜呢。沒有皇上,哪有臣妾今日的榮華富貴?臣妾無所求,只想借皇上隨身的金令牌一用。明日便還。臣妾得所求,這心神必然愉悅,這心神愉悅,臣妾便不會計較些許小事。自然,也不會為難皇上心尖上的人。”她要他的金令牌,自然是想入刑部天牢去瞧自個的父親。
風離御不語,只定定瞧著她。
沉寂,無孔不入的侵入大殿之中,糾纏扼上他們的喉間。冷戰,在他們彼此之間迅速蔓延。
良久,他抿一抿薄唇,輕哼一聲道:“樓煙落!你夠狠!”言罷,便解了腰間可以通行無阻的金令牌,神情恨恨地向她丟去。
他丟的極為用力,似蘊含著滿腔的憤怒。煙落一時沒有接穩,只得任那令牌沉沉落至她已然隆起的小腹之上,才穩穩握牢。起初小腹並無甚異樣的感覺,她只淡然回他道:“皇上何出此言?論起狠絕,臣妾只覺尚不及皇上十中之一呢。”
金令得手,他與她,再無話,只默默對視。
煙落雖是面色平靜,然心底已是掀起了軒然大波。她沒有料想到,他竟然那麼輕易就妥協了。起初想拿梅瀾影脅迫他之時,其實她的心中是極其矛盾的,擔心著他為人素來不受威脅,如此她便不能見到自己的父親。可是,眼下當他真的為梅瀾影妥協之時,她的心中又是溢滿了濃重的苦澀。
原來,他待梅瀾影真真是不同的,與待自己是裁然不同的。昔日日月盟挾持自己之時,何曾見他妥協過半分?
窗外是雲卷與舒,晴空萬里,可她的心中卻好似下著濛濛細雨。心中的劇痛,漸漸清晰起來,連帶著身體亦是很酸很酸,有抽搐一樣的疼痛如蛇一樣開始蔓延。殿中悶熱,她卻只覺得冷,珠簾垂落間,透過了白色明亮的光,竟像是雪光一般寒冷徹骨。
身下似有一股粘稠溢位,她只是麻木伸手去觸控,一片溼滑的感覺。
近至眼前,奪目的鮮紅瞬間如萬道鋒芒般直刺入她的眼中,腦中恍然一驚,是他的金令牌,方才落至她的小腹之上……
血,竟然是血!
“啊!”
她失聲尖叫,尖銳的聲音如利刃般刺穿了整個朝陽殿,直劈長空o
風離御有片刻的呆滯,回神趕忙上前將她納入懷中,著急詢問道:“煙兒,你怎麼了?怎麼了?”瞧見她手上的鮮血,腦中瞬間空白,臉色慘白如紙,全身竟是隨著她一起顫抖得不能自已。
她茫然搖頭,驚愕得再說不出一句話來,只怔怔望著他。那一刻,她分明瞧見了他幽暗的黑眸之中,寫滿了哀慟與絕望,以及那來不及掩飾的情意。
是看錯了麼?再無暇多想,她眼前一黑,再無一絲意識……
卷三 殘顏皇后 第十一章 噩耗
頭那樣的漲,漲痛得幾乎矇住了呼吸。口乾舌燥,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要撕裂了一般。
昏沉中,無數人的聲音在耳邊迴響。眼前彷佛有漫天的杏花,輕薄如俏的花瓣點點地飄落至她的身上,為了他,為了腹中的孩子,她才甘願捲入這後宮爭鬥之中。
前塵如夢境在她的腦海中如流水劃過,終成了一地霜雪,只餘白茫茫的乾淨。
冗長的夢,夢裡有無盡的往事,紛至沓來,瑣碎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