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窗外滿天星光漏進零星幾點,皆被紅綢樣的燭光綿柔化開了。
尉遲凌雙手環胸,眸色漸漸冷卻,徐徐道:“最近朝中掀起廢后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自然,月貴妃失足摔倒,難產而死,梨妃娘娘恰巧瞧見是皇后娘娘所推。顯然,這件事已是被他們大做文章。皇上你不能一拖再拖了,最近皇上頻頻失態,再這般下去,只怕要教他們瞧出端倪來了。”
回頭一瞥,尉遲凌緩緩靠近那案几之上的琉璃瓶盞,望著那紅白梅花,殘餘的積雪已是融化作珍珠般晶瑩,指尖一彈,幾滴晶潤飛濺而出,他淡淡道:“這花真是美極。皇上,我瞧著你這定力,這演戲的本事是大不如從前了。”
風離御徐徐起身,緩步來到尉遲凌的身邊,順手便將那紅白相間的梅花自琉璃瓶中拔出,隨手便丟棄於一旁的簍子裡,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厭棄。已然盛放過的梅花與含苞待放的梅花,丟棄在了一起,皆成了灰敗死沉之色,了無生氣。
風離御似笑非笑的神情越來越深,只冷冷道:“既是愛梅,那堪折?這句話我早就告訴過她。再美的花離了技頭,也是枉然。”
尉遲凌說的極對,是的,他的戲,如今已是愈演愈差。戲子無情,沒有心,沒有情才能將自己的應該扮演的戲份演好,可如今的他已是牽念太多了
“你確定,不告訴她?”尉遲凌雖是側眸而問,可眸光已是定定瞧著深遠的大殿,茫然出神。再是富麗纏綿的雕刻攢花於他眼中也只是空洞和死寂,他的心,早已是隨著月兒,一同死了,餘下的僅僅只有推卸不去的責任而已。
風離御深深望了他一眼,搖一搖頭,突然生出幾許寂寥來。
他的眼神黯淡如天際零碎的星,灰敗無神,只輕輕自嘲道:“這一次,我是真的沒有把握。自己,究竟還有沒有明天。”
這將是他人生最大的一場豪賭,也是最後一場豪賭,究竟能有幾成勝算,他心中沒有一點底。
況且,他搖頭苦笑,她對他,只怕已是沒有半分信任了。
尉遲凌自懷中取出一枚虎頭銀質令牌,鄭重交至風離御的手中,沉聲道:“我尉遲家族,代代為將,世世忠良。皇上,尉遲家族所有將士誓死效忠皇上。有這枚令牌,皇上可以隨意調動我尉遲家族在風晉皇朝所有州縣全部的軍隊與死士,一呼百應,絕無二話。”
言罷,他輕輕拍一拍風離御寬闊英挺的肩頭,彷彿是往昔摯友一般,寬慰道:“御,能為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也只能看你自己的了。”
“你真的要走?”風離御俊眉微蹙,大有不捨之情。
尉遲凌的臉有一半落在燭火的陰影中,看不清表情,只道:“我意已決,明日便啟程去青州。”揚一揚唇角,他抬首道:“皇上,保重!”
再多的話別,也抵不上這一句話的千金。
“等等。”風離御伸出一手,搭住尉遲凌離去的肩頭,面有愧色,簡短道:“尉遲,映月的事,我真是無心的……”
尉遲凌高俊的身形明顯一僵,雙肩微微一震,亦是震落了風離御搭在他肩頭的手,轉眸啞聲道:“皇上,別說了,一切都過去了。”再無言語,他只緩緩抽身離去。
風離御靜靜立著,面容沉靜仿若一望無際的汪洋。有片刻失神,心內已是浪潮翻滾,其實尉遲凌時映月的情愫,他一早就明白,若是沒有那一夜的錯誤,原本他是想等登基之後,成全他們的。尉遲凌為人一向遲滯不善表達自己,雖是郎有情、妾無意,可是他相信映月對他不過是一時迷戀,只要和尉遲凌相處時日久了,總會生出幾分真意來。只可惜,一切都晚了。而他對不起的,又何止是煙兒?
行至門口,尉遲凌卻突然迴轉身,挑眉道:“對了,皇上,我忘了告訴你。上次你讓我去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