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人誰也沒給你留個話?”
小碾子:“沒。”
“深更半夜的,都跑哪去了呢?”田妻回屋,責怪大年,“你也不著急。”
大年咳著,編著筐:“他們憋屈得慌。”
田妻:“這我知道,可他們跑哪去了?”
大年:“一會兒就回來了。”
田妻:“他們跟你說了?”大年搖搖頭。田妻:“那你……”
“他們回來啦!”窗外傳來小碾子的叫聲。
村路上,大碾子等一行人各扛著半麻袋東西,累得大汗淋漓。
“小祖宗們,你們到哪打家劫舍去了?”進門時,田妻問。大碾子等笑而不答。走進屋,四條麻袋向地上一倒,倒出好大的一堆書來!與此同時,四個人也一起癱倒在地。
小碾子睜大眼睛:“你們,偷……”
大年關上房門,自語似的說:“自古以來秀才取書叫借不叫偷……這麼多,藏哪呢?”
菜窖。
田妻提著飯桶,走下梯子。
菜窖裡的書分四部分碼著。每部分夾著一張紙條:軍事類,政治類,藝術類,醫學類。大碾子、司馬童、喬喬、丁丁姿態各異地守著自己那一攤,藉著天窗射進來的光讀書。小碾子也被考慮到了,他津津有味地翻著送給他的幾十本“小人書”,大拇指頻頻在舌頭上抹著唾沫。
田妻像是已經習慣了,也不說話,朝五個大海碗裡盛滿苞谷糊糊,放上幾根鹹菜,在每人面前放上一碗,然後靠在梯子上靜靜地瞧著。大碾子等邊吃邊看。
大碾子突然感到了什麼,抬起臉。果然,他發現田妻在直盯著自己。大碾子在自己身上左右看看,沒什麼,便用目光詢問田妻。田妻依然是那樣慈愛地望著。良久,大碾子手上的碗一抖,糊糊灑了出來,他慌忙垂頭去擦。一側,小碾子把這些都看在了眼裡,他顯得有些迷惑。
夜,小河邊。小碾子和棗兒聊天。
“棗兒,你說天有多大?”
“能想出多大就有多大唄。”
小碾子看看棗兒:“也對。今天我看了一本書,叫《十萬個為什麼》。”
棗兒:“那你可別挨排問我。”
“別害怕,其實我剛看了一個為什麼就不想看了。”
“就是‘天有多大’?”
小碾子點點頭:“一百三十萬個地球才有一個太陽大,可光是銀河裡,太陽那樣的大傢伙就有一千多億個!你瞧,銀河在天上是多窄的一條。這一個為什麼就讓人怪沒意思的,人小得都沒影兒了,活得都沒勁了。”
棗兒:“這就是你蹲幾天菜窖的讀書體會?”
“我那叫什麼書,人家一本差不多有二斤,我的一本一兩都不到。”
棗兒笑。
小碾子:“你笑我,我還笑他們呢,傻不傻,天那麼老大,懂得過來嗎?一桶水抗旱和一碗水抗旱是一回事。”
棗兒:“碾子哥,這不像你說的話。”
“怎麼了?”
“我聽得出來,你是在嫉妒人家。”
小碾子不語,低頭挖土。
棗兒推推小碾子:“怎麼不說了?就會挖土,點豆啊?種麥啊?”
小碾子低聲認賬:“其實,我看他們也像看天似的……都是娘生肉長的,怎麼就不一樣呢?棗兒……”小碾子欲言又止。
“你今天是怎麼了?吞吞吐吐的。”
小碾子:“棗兒……你記得你小時候說過的一句話嗎?”
棗兒:“什麼話?”
“……你說……你說……你說小碾子……像我們家的人。”
棗兒心直口快:“我說過,他吃過田嬸的奶,當然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