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暗了下來,熟悉的冷淡氣息撲面而至,鍾宴笙的睫毛顫了顫,毛都炸開了,一瞬間腦子裡閃過無數個慌亂的念頭。
要被發現了嗎?
會不會連累侯府?
蕭弄也會像對孟棋平那樣,冷冰冰地叫展戎把他的手指削下來嗎?
也可能是更可怕的對待。
畢竟蕭弄脖子上的咬痕還明晃晃的存在著,赤裸裸地昭示著他的罪證。
腦中晃過初見之時,遞在喉間的劍,還有那次在昏暗的室內,帶著殺氣望過來的血紅眼睛。
小花園內花香襲人,飄動的芬芳之中,摻雜著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孟棋平被捂著嘴,細微的嗚咽聲時不時鑽進耳中,方才不可一世的人,現在癱倒如一灘爛泥。
鍾宴笙禁不住瑟縮了一下。
下一瞬,他咬咬牙,乾脆跪了下去。
“見過定王殿下。”
鍾宴笙低垂下頭,把嗓子又壓得低了低,本就因風寒而沙啞的嗓音顯得愈發喑啞:“方才小臣情急之下,才、才借用了殿下的威名,望殿下寬恕。”
他努力轉動腦子,暫時還沒想出該怎麼回應蕭弄讓他摘下帷帽的命令,只能裝作沒聽到,略過這一條,回答了蕭弄的上一句話。
面前的人撲通一下跪倒,說話戰戰兢兢的,遏制不住的顫抖。蕭弄擰了下眉,想伸手將人夠起來,恰巧一陣風拂來,從鍾宴笙身上拂來一股恐怖的氣息。
方才周圍浮動著花香與血腥氣,一時掩蓋住了這股味道。
是濃郁豔俗到令人發嗆的劣質香粉氣。
蕭弄嗅覺敏銳,那股恐怖的香氣又是猝不及防迎面撲來的,被嗆得差點打個噴嚏,伸到一半的手一下收了回去,眉心蹙了蹙,半眯起眼,盯著跪在眼前的人。
他的小雀兒身上的氣息如朦朧溼潤的蘭香,絕不會用這樣俗不可耐的濃香。
身形也不如迢迢纖長,略微臃腫。
鍾宴笙悄悄掀了掀眼,察覺到蕭弄似乎很厭惡自己身上的香粉氣,沒有再度靠近,心底一鬆。
還好他這些日子心神不寧的,有了點防備,叫雲成去買了幾錢一大罐的香粉,出門前往身上撲了好多,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未雨綢繆,高瞻遠矚,太聰明啦!
鍾宴笙心底樂滋滋的,以為就此逃過一劫,孰料頭頂再次傳來了蕭弄冰冷低沉的聲音:“聽不見麼,本王叫你把帷帽摘下來。”
鍾宴笙心尖一抖,好在蕭弄的下一句話不是“耳朵不用就割下來”,嚥了嚥唾沫,轉了那麼久的腦子終於勉強找到個理由:“回殿下,小臣……臉上染疾,恐會傳染,因此戴帷帽遮擋,不敢讓殿下冒險。”
展戎用巾帕擦了擦劍上染的血,奇怪地看了眼地上跪著的人。
叫摘帷帽就摘帽,話那麼多,他還是第二次看到敢不遵從王爺命令的人。
可惜,對那位小公子之外的人,王爺可沒那麼好的耐心。
不過此人也是倒黴。
王爺這幾日都找了幾十個“迢迢”了,這也不是第一個被懷疑的物件,但卻是第一個撞上王爺頭疾隱隱發作、心情十分糟糕時的物件。
果不其然,見鍾宴笙不摘帽子,蕭弄面色一冷,手按到腰間劍上,噌然一聲,佩劍出鞘。
聽到兵刃出鞘的鏗鏘之聲,鍾宴笙的瞳孔一縮,剎那間腦子裡一片空白。
定王殿下要……殺了他嗎?
毛骨悚然的恐懼感猝然竄過四肢百骸,鍾宴笙眼眶微微發紅,喉間一聲艱澀的“哥哥”差點脫口而出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片雜亂的腳步聲,伴隨著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哈,定王不是不愛賞花麼,怎麼也來了本王這園子?還叫這園子染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