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扒在車窗上低低驚呼:“阿父?!”
陳弟弟聞聲,連頭都懶得抬:這兒不是豪門住宅區,住戶以商賈居多,堂邑侯怎麼會來?那位生父大人可是一向自持貴族身份,最不願‘貴’足履平凡地。
“阿碩,阿碩,阿父!”陳須轉頭提高嗓門叫弟弟,然後,話音急轉而下,幾近……不聞:“陳信。”
“陳信?”陳碩這下抬頭了,跟著往外看:呵,還真是陳午!
只見堂邑侯陳午一身便裝,懷中抱個鮮紅衣裳的小女孩,正沿著林蔭路悠然踱步。身旁隨行的青年長身挺立,不是陳信又是誰?
確認完畢,陳碩滿不在乎地靠回座位,繼續和麻煩的穗子做鬥爭!
“阿父,阿父因何至此?……因何……阿,阿父……”陳世子一臉惘然,倒來倒去地喃喃:“阿碩?……阿碩?”
聽煩了,二公子眉頭隆起,很不耐煩地丟擲答案:“賞桂!”
“桂花街。”陳須恍然。
‘桂花街’是綽號,這條街的本名與花無關。此坊多鉅富。受漢律所限,商賈們起居衣車必須低調。但人一有錢就很難甘於寂寞,於是這些被錢燒得難受的鉅商們就另尋蹊徑想著法子顯擺,此處桂花就是其一。富商們天南海北移栽了各品桂樹種植路旁,多年下來,讓整條街一到秋季就香飄長安,招引眾多的觀客和遊人。
“嗤!”陳少君爆出冷笑:“附庸風雅,四時賞花,賤婢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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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車廂裡一片沉默!
當年,陳午偷偷陪愛婢庶子去賞花去遊景,瞞過了忙碌的公主妻子,卻瞞不過兩個正值好玩年齡的機敏嫡子。只不過小兄弟達成默契,都沒有向母親通告而已。
今天,舊事重現:堂邑侯又陪著兩個心愛之人出來遊玩了,仍然是兩男一女,所差者只是愛妾換成了庶女。
抬頭看到兄長糾結的表情,陳碩眼一眯,嘴角一扯。狠狠甩開手裡的鈴鐺,二公子掏出把彈弓,倚在窗欞‘上彈、拉弓、瞄準’一氣呵成……
“莫……”陳須驚叫,探身伸臂去攔阻,被弟弟用肩膀狠狠擱開。
“咻—咻——”兩顆彈丸連珠而發,先後擊中目標:陳午的右肩胛,陳信的後腦勺!
堂邑侯一個趔趄,幾乎把懷裡的女兒摔到地上。陳信顧不上腦後生疼,忙去扶父親妹妹。幾個家人受驚叫跳,頓時亂成一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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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駛中的馬車速度不變,裝聾作啞的車伕吆喝著馬匹,自堂邑侯府一群人身邊若無其事地經過,悠然自得。
車座上,少君大人早恢復了舒適的坐姿,繼續埋首於整理禮物的大業,和一團絲線較勁。對面,陳世子無言地盯著阿弟,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該從哪裡說起。
“大兄,有話請講。”陳碩看哥哥憋得慌,就先開口了。
“細弟,所謂‘孝悌’……”陳須舔舔嘴唇,語重心長。
陳碩直接截斷了兄長的話頭,豎起食指一搖,鄭重宣告:“所謂‘孝悌’,全矣。吾家五好,何其樂哉!”。
“五好?”陳世子瞠目結舌,一頭霧水。
“然也,”陳少君理直氣壯,一條條往外列:“母慈,子孝,兄友,弟恭,女弟可愛——五好兼美也。”
還不等世子大人回話,陳二公子對著哥哥笑得肆意,樂淘淘地問:“阿兄,何異議之有?”
‘難道不應該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嗎?’陳須無奈地凝視二弟過分燦爛的笑顏,咋舌,接不下去了:篡了,改了,減了,加了。
堂邑侯世子思來想去,覺得有必要糾正弟弟的某些想法,遂柔聲啟語:“細弟,阿父畢竟養育我等,……”
天可憐見,他純是出於同胞之情——大漢,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