瑙耳璫,輕忽地懸在青山之上,欲墜不墜,塗抹出一片斑駁雲霞。
雲霞下,江濤邊。
宋迢迢坐在臨岸的巨石上,就著江水擦拭自己足踝間的血跡,梳洗罷,她哼著江南小調揚首,遠遠的,就看見蕭偃乘著烏蹄馬馳來。
馬兒踏過沿路的水窪,水珠四濺,碎成片片亂霞。她眯起清亮的眼,露出點笑意,靜靜坐著,煙羅紗的裙裾散成重疊花瓣狀,笑問下馬後疾步走向她的郎君。
“我不是託人同你說,你不必著急追來麼?我這無甚大礙,獵場中臣民俱在,你身為國君,不好囿於私情,要教人詬病的。”
蕭偃兩片唇瓣抿成薄薄一線,並不肯答話,只湊近她箍住她的腕子,將她上上下下逡巡一遭,分明見得她周身無恙,仍不大放心,頗顯焦躁的凝著眉。
好半晌,他猶疑開口,問她往事是否還記得明晰,可有模糊不連貫之處。
宋迢迢聞言,啞然失笑,心知他是因從前的事故,對受驚失魂這類意外萬分忌諱。
少女眨眨明眸,蓄意逗他,“的確有些記不大清的……方才刺客陡現,我教人護著,不慎沾惹血漬,才換了衣裳,眼下雙足浸水,還須一套淨爽的鞋襪。”
“煩問陛下,你是覺著白玉蘭的樣式——配我的羅裙合宜?還是海棠春的花樣更搭?”
蕭偃一怔,緊繃的眉眼驀然鬆動下來。
宋迢迢眉眼彎彎,芙蓉麵粉白,她仰頭折腰,順著身後投落的暉光向他傾斜,二人的影子依偎在一處,遠看頗纏綿的姿態。
他不免被她這副俏生生的情態觸動,環臂摟上她的腰肢,將她往懷間帶,帶著她足尖踮起,與他交頸含吻。
四下跟隨的侍臣不敢隨意窺探,慌忙撇開目光,更有甚者,譬如驚寒,忙不迭避走去尋中傷的衛士問話。
尋常的衛士幾無傷殘的,反是黎弦這位副統領受了一記暗箭,未中要害,但因箭身塗有迷/藥,縱然服過丹藥止血,整個人依然昏昏沉沉。
她靠坐在一株楊樹下,見驚寒前來,強撐著瞠開雙目,同他敘話。
二人相互對照一番,確認撞見的是同一撥人,現而今時局大定,最有可能背逆大流作亂的即是蕭傳。
驚寒聽得原委,欲去同蕭偃稟話請示,遂命人留下照看黎弦。
尚不及起身,突地被黎弦喚住,他回首,瞧她半闔著眼眸,眉目間隱含忐忑與不安,似乎搖擺許久方才定奪。
“另有一事,是關乎宋娘子的,不知當不當講……然我思及娘子與陛下關聯密切,還是兢慎為好。”
她眼胞無力下垂,吐字愈發遲緩,斷斷續續道:“往這一片來的刺客並不多……與我們打個平手尚且吃力,本應極好對付……”
“然而、打鬥中……我發覺對方有意避退,不去傷及宋娘子,甚至不朝偶發的漏洞處突襲……死死抓住我們不放……這是一則。”
“二則、二則,娘子有幾次,有意無意的曝露自身……像是在……”
話未盡,黎弦沉沉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