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晃過神來,連連道:“是、是臘月初,你那婢…碧沼罹難前,想著年關近了,才做的這福袋。”
冬日裡嘴唇乾得皸裂,他舔了舔唇瓣,“若某未記錯,女郎出生那年當是卯兔。”
無人應答,抬眼四遭空蕩蕩。
月華冷凝,風雪煞人。
沿街的坊市,家家戶戶春幡高掛,青繒編制的幡面上繡著各色吉祥話,屋內人影憧憧,杯盞一重疊一重,擊得門前的春幡搖曳,送來一室室鼎沸人聲。
宋迢迢在長街踱步,兜兜轉轉,不緊不慢,似漂泊苦旅的遊人,又似為著吃酒犯夜禁的痴兒。
她且行且吟,嘴裡哼的是揚州常見的小調,眼中映的是她繡鞋的一角。
繡鞋是蜀錦做的,瑰麗奇巧,鞋頭的花樣子是碧沼最愛為她繡的荷花,她從前時時贊她鮮妍出塵,堪配荷花。
她看了許久,突地折下腰,將繡鞋一一脫去,有鐵蹄聲由遠而近襲來,說不得是巡夜的武侯,還是辦急差的驛官。
或許,兩者都不是。
宋迢迢不躲不避,赤足站在原地,微微側首去望,北風揚起她兩鬢的發綹,她薄白的麵皮被刮出胭脂色,攏肩的披風和雲帛肆意飛舞,卷著漫空的純白雪片。
漸滅的庭燎和月色裡,她的眼瞳是最亮的存在,倒映著不遠處的城門,還有打馬穿過城門,向她飛策而來的郎君。
白蹄烏上琢玉郎。
她忽地笑了,朱唇一張一合,喚:“燕娘。”
她的好燕娘。好蕭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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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遁倒計時3/1
馬上除夕了,提前祝寶子們新的一年平安遂意≈gt;3≈lt;
出自《驅儺詞》
玉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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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簾風雪還相距甚遠,縱是蕭偃耳通目達,仍舊辨不清宋迢迢所言為何。
他念著伴她節慶元日一事,連夜批完冗重的奏本,將將踏出宮門,就得了一封洛城急報,顧不得旁的,急忙打馬追來。
這時節乍見宋迢迢,什麼遮掩避忌統統拋到腦後,一顆高懸的心落回肚中,頓覺眉骨脹得痠疼,烏壓壓的眼睫一撲,險些當場墜下淚來。
他忙不迭勒馬,從馬背上翻身而下,周邊人發覺宋迢迢屹然不動,自有心生疑慮的,蕭偃卻是完全亂了陣腳,滿心滿眼都是立在搖曳春幡下的少女。
他疾步到她面前,抬手去握她的手,先時低頭,發覺她一雙玉足赤/裸裸,教風雪摧得通紅,眉峰一蹙,就要屈膝替她裹住。
蕭偃脊背彎折,上方突傳來女郎清清淡淡的笑音,笑過一聲,旋即收住,實不像摻著真情實感的樣子,他指尖一頓,怔怔凝著垂在自己指間的大袖。
峨冠博帶,儼然一副郎子裝扮。
心腔的疾跳聲如擂鼓,穿透皮膜,震得他一時僵在原地。
“燕娘。”宋迢迢壓低聲喚她,柔絮的腔調順著迴旋飛雪鑽入他的髓海。
“你又騙我。”
他晃過神來,微微張著唇,仰頭去望她,蓄在眼眶的淚水因他的動作漫出,沿著深窄的臉頰匯到頜尖,欲墜不墜。
風雪幾欲迷人眼,宋迢迢掩著眼睫,打量他極白的膚、極豔的眼,他面上淚光點點,血色盡失,偏偏眼瞼和唇是頹紅色,襯得他比繚亂的白雪更奪目。
他躊躇著抬起手,似乎要環住她的腰,在她腰腹間埋頭飲泣。
多麼熟悉的場面?
狡詐卑劣的狼犬,每每用眼淚、示弱、痛處——騙取她一點點憐意,就迫不及待將她吞吃乾淨。
百試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