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起。
她們舉家遷離故土,擯棄汲汲營營操持多年的百廛,要在人生地不熟的晉陽城起家。
從賃鋪面、置產業、招人手乃至疏通府衙,聯絡藥圃,無一處不需要眾人嘔心瀝血的經營。
頭一年尤其艱難,晉地豪族遍地,有那起子貪奢獨斷的富商,不願讓新人冒頭,在宋家的藥行初見起色時,便僱人來尋釁滋事。
累得她們吃下幾樁不大不小的官司,幸而杜氏有盤算,宋迢迢又警敏,這才未垮臺。
可是左右都被人轄制著,長此以往必然會前景黯淡。
事態的轉機發生在正統四年,晉王率領的北庭軍一舉擊退敵軍數百里,蕭偃不得不暫時紮營,休整旗鼓,兩軍得以喘息片刻。
隨後,晉王迅速撥出一隊人馬,將王府、帳下的親眷秘密遣送回晉陽,戰火紛飛之際,當以保全婦孺為要。
除卻宋盈。
所有的女眷中,唯有宋盈隻身留在晉王身側,留在狼煙四起的隴右。究其原因,究竟是恩愛太甚,還是情意太寥寥,旁人無從評斷。
淑妃常日禮佛,性情慈藹,自覺晉王此舉不妥,是以對宋家多有照拂,直到年初宋盈被送入晉陽城,宋家仍是一派安然。
淑妃金尊玉貴,又對宋家有恩,分量之重不言而喻。
宋迢迢打從得到訊息起,兩彎黛眉就不曾舒展過,她跟隨小僮一路匆匆,來到景頤堂外。
少女西子色的裙襬蕩如春波,迤過堆積的黃葉,晃過火紅的楓樹,飄飄搖搖,被曛光瀰漫的蕭牆慢慢吞噬。
高牆之上碧空如洗,精巧的紙鳶懸立天邊,秋風時起時落,吹得紙鳶的尾翼搖曳不停,更顯得這隻竹製的鳶鳥栩栩如生。
牆下身形孱弱的稚子拍手贊好,白瓷似的面頰難得浮現些許血色,嘆道:“阿舅果然不會騙雉兒,我從未見過這樣鮮活的風箏!比之大內所造的,也不遑多讓呢!”
蕭辭面含期許,扯扯身側少年的衣袖,“阿舅可否放得再高些?”
許琅城從那堵紅葉低垂的蕭牆間抽回神思,停頓少許,方才問:“雉兒為何想放得再高些?”
蕭辭抿抿唇,低聲道:“飛得高,望得遠,我想叫風箏多瞧瞧外頭的風光。”
許琅城心頭鈍痛,撫了撫男孩的丱發,含笑道:“雉兒不如親手來放,今日風箏乘著你的力高飛,明朝我們雉兒也可如它一般,登高望遠,自在遨遊。”
男孩撲閃明亮的雙眸,怯怯接過控箏的絞盤,笑得露出兩排編貝般的牙齒。
宋迢迢原想探探領路人的口風,不想這小僮頗為謹凜,無論她如何言語,他只管三緘其口,埋頭行路。
臨到淑妃所在的畫堂附近,她才大抵知曉事件的關節。
原是那匣沙參中意外混入一味草藥——常用以湧吐殺蟲的藜蘆。
藜蘆色澤青灰,味辛苦性寒,有微毒,最要緊的是,這味藥不可與參類合用,沙參藜蘆藥性相反,倘若二者同時誤服,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憂。
不單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