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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錦詞是以內間為資投誠的。
說到底是陰司手段,不足弘彰,最先派他在兵部任職,然他為人機變,深諳官場門道,不過三四月,憑著幾項實績升任勳府中郎將。
勳府是內府,總領勳府屬要職,歷來是重臣升遷的躍板。
適逢百司考課,須對地方官吏行監察之責,張舉朝廷大綱。
他今秋北上,是為兼領朔州觀察使一職,考課畢,如期歸京。
不想竟撞上潛逃的宋迢迢,想來事成後,要更上層樓。
宋迢迢思及這處,一面捻轉珠花中的銀絲,一面恨得牙槽發癢。
不知這廝是憑何覺出端倪的,不聲不響撕人面皮,揭破短處……實在是奸滑至極!
吱呀一聲,與銀絲契合的銅鎖鬆動,她回身張望,確認無礙,將珠花簪回髮間,掩門入內。
門內是同她分開監押的銀鞍。
想是做慣了護衛,每每遭難時,他總要擋在她前頭,故爾中傷頗深。
宋迢迢巡視一遭,發覺薛錦詞待他不甚盡心,床頭一碗湯藥,拖得半涼,無人來侍藥。
她遂去替臥榻的少年送服湯藥。
瓷碗覆唇,深褐的湯汁溢位多半,她用絹帕墊著,壓住眼眶的酸意,還要再送,少年的眼皮蠕動,翦羽緩緩一揚。
露出一隻烏眸,一隻寶石色碧眼。
女郎面容初初入眼,少年恍惚少頃,抿出個笑來,“娘子怎地眼眶紅紅的?”
“可是柳曲裡的小子又多嘴了?”
宋迢迢愣怔,心知銀鞍是病得渾噩,已然不大分得清今夕何夕,她執碗的手一顫,耳畔少年仍在說話,哄孩童的語調:“娘子勿怕,奴自去為你出頭。”
溢洩的藥汁滴落在他鎖子骨間,他被這涼意刺得一僵,聽見宋迢迢語帶凝噎喚他:“阿惹。”
他陡然驚醒。
忙不迭躲開瓷碗,就要跪地磕頭,自責僭越之過。
宋迢迢不肯,制住他,“都這時候,哪裡顧得上虛禮?”
她眉梢輕揚,露出個明快的笑靨,似兒時闖禍後想到巧妙脫身之法的情態,“快吃了藥,我尋法子帶你出虎穴。”
匪徒慣用的是鈍兵器,一擊千鈞,銀鞍雙臂的手筋幾被擊裂,依然強撐著自行服藥,他端藥的手顫動不斷,迅速仰頭將苦藥一飲而盡。
溼涼的藥液滑過他凸起的喉管,宋迢迢用絹帕拭去,聽得窗外隱約有樂聲傳來,低聲說:“薛彘那廝宴飲作樂尚未休。”
”我適才用藏匿的毒針放倒兩名衛兵,扒去他們身上的軟甲和魚符,阿惹你先攢些氣力,我們趁著宴後諸人熏熏然,假冒衛士出走……”
女郎的手溫而軟,貼近、收回,無意觸到他脖頸的肌膚。
銀鞍耳廓色紅欲滴血,訥訥半晌,方道:“早時候、娘子與我昏迷不醒,皆被人扣住,我心裡忐忑,模模糊糊生出幾分意識……窺見薛家郎與部下議事,這夥人規紀嚴明,凡因事外出,須以主事人隨身的旌節為憑。”
宋迢迢細細聽罷,摸著袖間的繡囊與碎鏡,突有一計浮上心頭。
潞州的風雪才停,驛館裡殘雪片片,映著彩燈、綢帶,一派喧鬧朦朧之景。
宋迢迢穿著淺綠襖裙,手捧酒壺,混在婢女的佇列中,緩步向宴筳列席而去。
她事先易過容,修得眉色較淡,臉兒稍長,唇是菱唇,乍看與薛妙三四分像,細瞧眉眼仍是她本身的模樣。
她低眉垂目,心中念著事。
實則她才入晉王府不久,就知悉關於薛錦詞的種種,遠比與他結怨的時候要更早。
她不曾刻意探聽,只他那個阿姊,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