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一道旨。”
蕭偃頷首,無可置疑,幾乎是立即應允她的要求,饒是她早有預料,依然忍不住驚疑。
“陛下一諾千金,親筆所書的諭旨更是重比萬鈞,輕易搖撼寰宇、變更山河,如何放心向我許諾?”
他思索少頃,遙遙指向遠處山峰的幾座大伽藍,“我不信神佛,不在乎天命的說辭,更不大關心身死之後,青書史卷如何評斷我。”
“所以,即便月娘讓我提筆退位,另冊新君,其實也無大所謂。”
“但是。”他頓了頓,兀自笑起來,“讓我自戕是不成的,一則,你會被旁人奪走,我勢必不甘、不願。再則,要你陪我赴死,我亦是萬般不捨的。”
宋迢迢聞言,默默半晌,作嗤之以鼻狀,道:“真正心愛一個人,莫說要她去死,單單是令她難過,也會萬般不捨的。”
“怎麼捨得叫她三天兩頭掉眼淚呢。”
這樣的話,蕭偃無法回答,更不欲回答,攬臂將她納入懷中,久久無言。
因為他明白,倘使他說“當你同樣心愛我時,就再不會掉眼淚。”——她的應對之辭,他是恇怯於設想的。
宋迢迢望著琉璃燈盞,覺出蕭偃披散的青絲同她的交纏在一處,時不時還拂過她的肩頭,刺得她陣陣發癢,她忿然回首,鼓勁推他肩膀。
他笑笑,握住她作亂的手,恰要去吻,屋外驀地傳來驚寒的稟話聲,似有急報,蕭偃遂令她稍候幾息,疾步離去。
宋迢迢聽著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目光越過窗欞,投向水波澹澹的曲池。
現時如若蕭偃再來觀望,哪裡還能在她眸中窺見半點情緒,黯淡夜色裡,少女清凌凌的琉璃眼,是比刀光還凌厲的存在。
與此同時,恰在曲池隱蔽的角落,點翠嵌珠的花鈿悠悠漂浮,鈿間藏匿的桑皮紙被池水沖刷出來,其間墨跡氤氳,一應資訊概被淹沒。
她回想紙頁中的內容,在蕭偃折回之時,刻意搖扇送風,不住的拭汗。
果然引得他鎖眉,忡忡道:“這麼多年過去,你懼熱的毛病居然愈加重。”
他接過她手中的紈扇,不急不緩的代為搖曳,攜她向外間行去,“冰鑑水榭都消不去的暑氣,著實猖獗,不若去行宮避暑罷。”
宋迢迢無可無不可,隔日隨他共乘鑾駕,前往驪山。
--------------------
*唐朝韓偓的詩詞。
終於!寫到行宮!刺激的來咯o
懿旨
=====================
驪山別宮面對渭水,背靠驪山,群宮以西繡嶺第三峰溫泉宮為璇樞,依山傍水築就高臺,飛簷反宇,淵涓蠖濩,造物之宏麗,景緻之婀娜,不可勝言,歷來是各代帝王的遊幸之所。
六月天的晌午,暑氣蒸騰不盡,浮雲如火燒。
孫得全領著內使、宮娥,穿過曲折的梁橋,沿蒼翠茂密的林障一路趨前。
足下的青石小徑旁,茉莉、木繡球、夜合花間雜生長,紛紅駭綠隨風徜徉,異香糾纏著熱氣撲面而來。
眾人轉過拐角,入目即是山峰間聳峙的溫泉宮。
殿宇巍巍,兩側有古柏、榆木遮陰,孫得全登月臺,過朱門,教賢尚通傳,引他入殿。
殿內飾描金彩繪,中央陳設鼎器,東、西放置雲母屏風,四面以走珠累串的垂簾遮掩,行人掠過,或穿堂風起,驚起一陣珠玉脆響。
孫得全從宮娥手中接過托盤,立在屏風外候遏,附近分明無人穿行,身前的珠簾卻在晃盪相擊,他凝神細聽,聽得簾內陣陣笑語。
絹紗籠罩的屏風間,隱約映出幾道女子的姿影,觀服式大抵是最尋常的宮娥一類,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