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焦頭爛額才找上了蕭際。
他攻破江寧城後輪番盤問,果然得知先太子並未身死,先前那一具屍首不過是障眼法,若非蕭際多疑,大抵至今不明內情,留著這樣大的禍端在江寧韜光養晦。
而他在江寧一帶來回打轉了數月,竟是一無所獲,甚至被諸梁等人率著殘部打得抱頭鼠竄,現下北地戰事吃緊,哪裡有那麼多多餘的兵力為他所用。
為求速戰速決,顏祁連夜跑馬回京向蕭際求了一道私諭,持著這道聖諭,他幾乎是將淮南道的少年郎挨家挨戶篩查了一遍,就連節度使的府邸都不曾落下,居然沒有絲毫進展。
顏祁只得灰溜溜地返回皇城覆命,蕭際大怒,險些摘了他的烏紗帽,念著他猶算驍勇善戰,將他遣去了西北領兵。
那頭顏祁在涼州衛吃黃沙,這邊揚州城的蕭偃也不見得有多好過。
宋迢迢聽了那位胡郎中的話,直以為他病得要即刻斷氣了,日日掐著點盯他吃藥。
一日一付藥,連吃了大半個月。
這本不算什麼,蕭偃五六歲時,宮人欺他無處訴苦,常常不給他吃食,那時他餓極了,撲到窗邊的鳥雀也捉來生吃。
然則這付行氣補血的方子額外添了破淤的效用,辛澀的木香、甜膩的熟地黃摻著腐臭的蟅蟲,箇中滋味比之鳥雀生腥的內臟也不遑多讓。
蕭偃次次面無異色,一飲而盡。
臨到第四日,蕭偃喝完藥,突然吐了。
少年扶著床欄,吐了個天昏地暗,只吐出來藥汁和一膽苦水。
宋迢迢望著蕭偃慘白凹陷的雙頰,心尖顫個不停,總覺著要將自己恩公的親妹妹養死了。
可她也是程。
宋迢迢欲哭無淚,只得強撐著莫要亂了陣腳,一邊命人將屋內收拾齊整,一邊馬不停蹄的套車去了壽春堂。
今日胡郎中坐堂,輕易是不能請人上府的。
宋迢迢同旁的傷患一齊排隊,臨到了她看診,胡郎中霜白的長眉一抖,道:“怎麼又是你?小娘子,你近日運道這樣離奇,還是去求張符吧……”
宋迢迢心道,很是,擇日就去大明寺尋照空方丈。
她自碧沼隨身攜的食盒中倒出一碗銀花茶,遞給胡郎中潤喉。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胡郎中於是仔仔細細將宋迢迢的訴求聽完,在那藥方上添了兩味,茯苓與山楂。
“這方子的味道確實古怪,是老身疏忽,竟不曾加健脾的藥。”胡郎中想了想,道:“你該去蜜煎局買些果脯梅乾才對,誰家小女郎吃藥不畏苦的?”
宋迢迢面色微白,只怨自己太過怠忽,當即轉道去蜜煎局挑了全套的蜜餞果子。
蕭偃看著案上擁擠的紅木擺盒,整盒的香櫞子、梅子姜、糖霜玉蜂兒…林林總總有十數類。
盡數泛著瑩潤誘人的光澤。
蕭偃默了一會兒,從中揀出一顆蜜漬山楂,暗紅的果實襯得他玉白的指節近乎透明。
“小娘子是預備與蜜煎局做往來生意?”
宋迢迢不答,挑了枚玉蜂糖遞到他唇邊,一番僵持下愣是塞進了蕭偃的嘴裡。
糖霜與蓮子的味道一瞬蔓延開來,甜味褪去,一縷清苦的香氣在他的唇齒間徘徊。
這讓他想起幼時珍藏的一隻蓮蓬,因捨不得吃,過了幾日枯老幹癟,其間的蓮子也變得十分苦澀,卻仍舊令他回味了許久。
“倘若你用完一日份的藥,這些果子隨你吃,你要旁的我亦無有不應的,你只當這是先苦後甜,阿孃同我說,過日子也是先苦後甜才有盼頭。”
宋迢迢說著,屈膝與榻上的蕭偃平視,她琥珀色的眸子浸在餘暉裡,是比糖蜜還璀璨的存在。
蕭偃不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