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宗室子弟,空有富貴,不值當說的。”
宋迢迢挑眉,“富貴?何等富貴?倘是滔天的富貴,我等庶族如何接得住。”
“不過幾許銅臭,幾間宅院,礙不著旁的。我身無長物,蒙月娘青眼,願與我相識相知,實乃平生之大幸。”說著,他放下金篦,矮身伏在她膝上,抬起一雙瀲灩的狐狸眼,凝眉與她對視。
大約是昨夜歇的晚,他眼下有淡淡烏青,眼白晶瑩生光,當中的血絲都宛若花枝的脈絡。
他深知這張臉就是他最大的底牌,是以竭力表現得誠篤無害,甚至無意識模仿雙生兄長的神采。
宋迢迢果然有所鬆動,抬指撫上他的墨髮,神色恍惚一陣,唇瓣張合間,低低說了句甚麼,恰時焰火炸響,自然將其堙滅。
二人齊齊轉頭,千朵萬蕊,碎星亂舞,盡數映入眼底。
煙花隨玉攆,添作錦江春。
一室無言,唯有“乒乓”的爆裂聲不絕於耳,待得殘花落,冷煙息,蕭偃問她:“你適才所言為何?”
宋迢迢水銀般的眼瞳一眄,揚起唇角,深深漾出兩頰的梨渦,“你應我三件事,我就既往不咎。”
蕭偃說好,她遂道:“一則,我有一堂姊名宋盈,與我頗為親暱,她頭婚喪夫,二嫁做了晉王側妃,晉王殉難,獨留孤兒寡母。傳聞聖人在驪山遇刺,有晉王妾室的手筆,妾室與我堂姊幽居在離宮,同樣是晉王的遺孀,關聯千絲萬縷,我恐牽一髮而動全身。”
“你既為宗室,想來不缺人脈,可否設法保全我的堂姊,留那名妾室性命?”
“二則。”她頓了頓,指著庭中一排排玉蘭樹,道:“往年這時節,風和日朗,玉蘭堪堪報春,爾今不過生出幾點嫩芽,這一年冬日著實漫長。”
“偏偏我最愛玉蘭,愛它的香氣,愛它開的花兒。我的歲辰將至,歲辰當日,我要看見滿城玉蘭枝蔓,辛夷花開。”
“三則……”她說到這,驀地斷開,蕭偃含笑看著她,問:“三則?”
但見女郎不語,默默捻轉耳邊的累珠挑子,笑靨清淺,梨渦半露不露。
“還沒想好,先欠著罷!”
仲春十五日,宋迢迢已經在燕京安仁坊的府邸住定。
她年不及雙十,一生中半數以上的年華,都是與杜氏相依著前行,如今得以回到杜氏身畔,自在安居,自是要多快活有多快活。
午間用過膳,日頭略高,屋裡燒著地龍,燻得她又酣又熱,宋迢迢換下嵌絨的紅羅地半臂,披上細葛制的大袖衫,去東院尋杜菱歌。
年節方過,杜家二房上京與大房團聚,杜菱歌一貫是愛玩愛鬧的性子,這番來到燕京城,被這軟紅十丈的繁華地迷了眼,兼之宋迢迢的生辰就在二月不遠,遂長住下來,一併賀歲。
宋迢迢繞過雲/牆,遠遠見到杜闕側立在影壁前,拿著交刀修花枝,今歲花開得晚,玉蘭尚且含苞,東院這一片茶花不過初初吐蕊,實則不必悉心修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