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的。”
宋迢迢竭力維持清醒,緊緊盯著賀韞之的舉動,她的裙襬蹁躚,像一朵銀硃色的火苗,烈烈躍動著,投入飄雨的海棠林,誓要將整片紅花浮浪都點著。
視線中她的身影越遠,宋迢迢的心一沉,吐出的字句弱不可聞:“連娘、當真願意……讓你一意孤行麼?”
賀韞之腳步放慢,偏過頭,如絲的媚眼,如鉤月的眉,含著捧煙雨,愁緒朦朧。
“宋女郎,聖人的行事不為世俗理解,我卻不覺得荒誕……似我們這類人,求仁得仁,已是了不得的善果,豈有餘力顧及其他?”
意識渙散的前一刻,宋迢迢用盡餘力,扯下案上的薄毯一角,三彩寶瓶傾覆而下,裂了遍地。
遠處的賀潁之聞聲趕來,目睹樓內狼藉,率著人馬匆匆追出去。
宋迢迢得知賀韞之的死訊已是翌日晌午,薄而透的日光似大片金絲玉,籠罩著即將南下的巨舫,賀潁之孤身來到她的艙房。
宋迢迢算不上認識賀韞之這位小妹,僅有的印象,是驪山宮宴上遙遙一瞥,據聞她與賀韞之並非同胞姊妹,偏偏格外仰慕這個阿姊,想來打小沒受過苦楚,是個萬千心思掛在面上、一眼就能教人看穿的女郎。
藥力退去不久,宋迢迢不甚有精神,倚著隱囊,賀潁之頭冠布纓,眼周通紅,單隻朝那一站,外人大抵就知原委。
宋迢迢垂下眼簾,等著人發話。
賀潁之一改往日的倨傲,恭恭敬敬斂衽,行了個大禮,奉上只小匣,“這是阿姊臨行前,託我交與宋女郎的。”
宋迢迢不接匣子,反問:“你長姊是何時出事的?”
經過昨夜一遭,宋迢迢隱約釐出其中內情,當年她初初得知禾連身世,很是驚異,畢竟禾連這麼多年懸壺問世,一貫閒雲野鶴的做派,幾乎從未察覺她與氏族來往密切。
後來才知她是賀大夫人頭婚的孩子,與賀家並無血緣,雖說賀家長輩待她不薄,但因三不五時和小輩起齟齬,多是雲遊在外。
宋迢迢最近一次聽聞禾連的訊息,還是賀、諸結二姓之好,她以賀氏長女的名義嫁入諸家,諸巳謀反,她作為諸家婦,難免受到牽連,近況究竟如何,宋迢迢有心留意,無從知悉。
賀穎之持匣的手抖了抖,聲線籠上悶重潮霧:“長姊遭諸賊脅迫,同他出京流亡,因不忍叛軍一路魚肉百姓,自戕於道,諸賊、諸賊慘無人理,竟然、竟然試圖以長姊屍首,換賀家釋權與他,否則……就不留長姊全屍。”
“諸賊之於賀家,尤其是於阿姊,乃是寢皮食肉不足以解恨的血仇。”
宋迢迢不語,眼看女郎的頭越埋越低,她伸手接過木匣,只道:“昨夜,你阿姊終於償願了。”
孤身追擊諸巳殘部十里,用了她並不擅長的長劍,手刃戕害她同胞親姊的人,代價是自己的性命。
這一年,愛穿紅衣的賀家三娘二十八歲,恰與禾連去時同歲。
賀潁之戰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