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
宋迢迢不自覺後退一步,隨即被一隻沾血的手攥緊了裙襬。
她神色複雜,緩緩矮下身子,凝睇著裙下曼陀花般悽迷的少年,嘆道:“你究竟想要什麼?”
蕭偃的視線已然模糊,但仍是執拗的瞠開雙目,光暈下,少女潔白的面容化作了朦朧的堆雪,他有些怕她會在旭日下消融。
他想要什麼?
十六年來,終於有人問他這個問題。
他想要生,想要權,想要一瓢水,一簞冷飯。
想要神佛也垂青他一眼。
讓他做一株攀高的凌霄花,做一隻振翅的飛鳥,自由,招展,拙稚。
幼時不用依靠別人的唾罵、憐憫存活,少時也無須逃亡在無數人的刀下。
如果死前能遇見一個小娘子,梨渦淺笑,贊他一句美麗,他就即刻毫無遺憾的凋零。
天光大亮,荒院外傳來販夫走卒的吆喝聲,僕婦的交談聲,還有武侯巡弋的腳步聲。
蕭偃徹底昏了過去。
宋迢迢來不及錯愕,託著蕭偃的身軀,走走停停將他運到了內室,她先取出火摺子,燙過短刀,為他切開傷口放血排毒,再翻翻找找,尋出金瘡藥、布條為他縛好傷口。
另剩下藥瓶,她依次嗅聞過去,因她好讀書,醫學典籍也略讀過幾本,聞得其中一瓶有半邊蓮的辛苦氣味,效用大抵是解毒之類。
她深吸口氣,令少年頭面向上枕在她雙膝,又見他昏迷不深,先為他餵了些清水,確認無礙,方才輕抬少年下顎,將藥丸一道一道,送入他喉中。
全套功夫做下來,宋迢迢已是大汗淋漓。
她拭了拭額角的汗,不敢歇息片刻,持著火折、破敝帚將外院的痕跡消弭乾淨。
此時約摸將要辰時。
她將門窗閉緊,以防北風灌進來,房屋久未居人,卻並不過分蕭瑟,只在角落積了些薄塵。
宋迢迢疑心此處有人定期清掃,說不準是蕭偃等人謀事的據點之一。
她尋了張蒲團,打算靠牆歪一陣,眼下倒是不大擔心有賊人追來,畢竟就算來了,她帶著個拖油瓶也跑不遠。
話雖如此,她睡得並不安穩,隔兩刻鐘便要驚醒一次,屋外的日光越來越盛,她撥開小窗瞟了一眼,天邊的雲層其實頗厚,她覺得依照阿姊所言,還是要下雪的。
蕭偃這樣昏著也不是辦法。
她思量片刻,支開一線窗欞用來透氣,再汲了些雪水喂與他,爾後每半個時辰換洗他覆額的絹帕,大約三四次,少年的熱勢褪了七七八八。
他眼睫顫顫,眼看快要醒了,卻忽地說起夢話來,囈語不斷,宋迢迢附耳過去,聽見他在說:“阿孃阿孃……”
過了一陣,又變成“嬤嬤”“大伴”甚麼的。
最後的最後,他念:“阿兄。”
宋迢迢一滯,怔怔立在原地,良久,才將那方失溫的素帕換下來。
蕭偃情形穩定了,她無事可做,低眸望著那片暈血的裙裾發愣。
耳畔響起窸窣落雪聲,她回過神來,發現蕭偃正半支起身子,打量手上層層綁縛的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