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名字倒不多見,挺怪的;我叫沈二貴,你稱我二貴哥也行,老沈也行,橫豎不是檯面人物,沒那多講究!
嚥了口唾沫,君不悔趕緊道:
“當然是稱二貴哥,我哪敢這麼沒規矩?”
沈二貴端詳著君不悔,道:
“你這次來得可巧,後天一大早我們就要起鏢,這趟鏢的保主是甫山藥材店委運的一票參貨,約定在半月之內要替他們送達小劉集;君老弟,幹咱們這一行可是又辛苦又兇險,你怎的放著其他千行百業不做,端朝這門裡鑽?”
君不悔道:
“二貴哥,走鏢生涯固是艱難兇危,卻也多彩多姿,能四處例覽,看不同景緻,經名山勝水,旅遊許多不曾去過的所在,古人說,行萬裡路勝讀萬捲書,這是一個磨練自己、增廣見識的好機會,尤其我性情愛動,體力還強,就更適合我了……”沈二貴搖著頭道:“吃鏢行飯,我業已吃了近二十年,二十年間,真可謂提著腦袋打晃盪,懸著一顆心數日子,今天過了,不知還有沒有明朝?那等緊張驚懼,風聲鶴唆的生活就不是人受的,每趟起鏢,就禁不住神思惶惶,心驚肉跳,只巴望著能有去有回,虧你卻說得出這麼些好處,君老弟,人要為了嚼穀硬逼著挺而走險,就沒那多詩情書意的感受啦,多彩多姿、遊山玩水?唉,走在路上,我但求保住老命,已是阿彌陀佛……”君不悔好奇的道:“這門行當果真如此兇險?二貴哥,你可不是活得好好的?二十年光陰一晃也過來了……”幹黃的面孔上是一抹苦笑,沈二貴沙沙的道:“莫非是命啊,也算老天爺保佑,但俗話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上亡,夜路走多了,不準哪一天終會遇上鬼……這種朝不保夕、提心吊膽的辰光,我恁情有一條路走,便不會再往下耗!”
君不侮十分同情的道:
“我想我體會得出你的心情,二貴哥,凡是人,沒有不怕死”、尤其整日價籠罩在這種惶慄不安的陰影下,面對那不可預知的坎呵未來,任是什麼人熬久了都難以忍受,無奈是身繫於此,職司於此,又沒有別的謀生路子,便只好看開一點,放豁達些,權當是向閻王爺借壽限,多活一天都算撿來的了……”怔怔注視著君不悔,好一陣子,沈二貴才酸澀的道:“老弟、你年紀輕,卻看得透,一番話正說到我心底,這些年來,要不是抱著頭愣混日子,打算著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光是犯愁也就愁瘋他孃的死人了!”
兩個初次見面,卻相對傷感的人,不待再做唏噓,房門已“砰”的一聲由外踢開,濃郁的香風起處,一個柳眉鳳眼,肌膚賽雪的高個姑娘走了進來,這娘們一身火紅褲襖,長得好美好俏,神色卻好冷好做;她才一進門便即站住,臉上充滿厭煩不耐的表情:“沈二貴,你是幹什麼吃的?事情不做卻在這裡閒磕牙?局子里人手已經不足,受得起你們偷空打溜,擺大爺架子?”
沈二貴一見這女人,宛如見了他後孃,嚇得猛的蹦跳起來,險險乎連桌子都撞翻:“二小姐,我不是有意情怠,只因呂鏢頭交代,領這位新來的老弟安排下處,也僅是剛坐下一會——”眉梢子一揚,這位二小姐瞄都不瞄君不悔一眼,重重的道:“甭羅嚏,泉泰錢莊的那一批現銀已經送來了,你趕緊去幫著點數裝車,順便招呼招呼人家!”
沈二貴縮肩哈腰:“泉泰的那筆現銀不是說下個月才交運麼?怎的這早就送來了?莫不成他們那邊臨時有了變動?”
那二小姐轉身自去,冷冷丟下兩句話:“不該你問的事就少問,幹活去!”
房中兩個人呆了半晌,君不悔才打破僵寂,嘴裡“噴,了幾聲:“這位姑娘是誰?二貴哥,怎的這麼個兇法?”
沈二貴嘆著氣,有點汕訕的味道:
“她叫管瑤仙,是我們總鏢頭管亮德的嫡親胞妹;二小姐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