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一個,就得叫土豆了。”
羅小扁擔的話雖這麼說,臉上卻是蠻高興的。王三官從縣城回到村裡,把政府馬上就要“賑災”的喜訊告訴了大家,這使得困境中的人們覺得有了盼頭。
當然,王保長也把“徵收軍糧,沒得商量”、“耽誤軍機,軍法從事”的話也重複了一遍。俞二算盤、羅小扁擔就到各家各戶去搜集麥子,翻箱倒櫃地湊了一兩千斤,雖然距離上面的要求還差得很遠,但好歹可以意思一下,希望能夠應付過去。
那些天,王三官真是忙得很,一邊要為軍糧的事情提心吊膽,一邊要催促各村把進城乞討的人喊回來,還要眼巴巴地等著領取救濟糧。
政府賑災是有條件的,明令各鄉必須“阻止災民外出生事,以免製造恐慌,破壞抗戰局面”,一戰區和省政府所在的洛陽市已經發布“整頓市容令”,禁止流民入境乞討,同時要求各縣待災民返回鄉里之後再發放賑災物資。
於是,外出逃荒的人們陸續回來了。大雨過後,十六保的各村都忙著補種穀子、蕎麥、蘿蔔之類的晚秋作物。王三官心想:雖然現在沒有吃的,但如果賑災糧能夠發下來,幫大家渡過這個青黃不接的難關、熬到秋後,那就什麼也不怕了。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來了賑災糧的訊息。
一大早,王三官就趕到縣城,先是開會,然後是抓鬮抽號。他抽中了“丁字七十三”,到糧庫一問,才知道是五個大麻袋,裡面裝著一千斤用花生殼磨成的粉。這是什麼賑災糧?而且,這麼些東西,攤到十六保的老百姓頭上,一個人還分不到二斤。
王三官只好跑到姐姐家裡哭鼻子,希望姐夫能幫他把這倒黴的號碼調換一下。姐夫說:“換什麼?有花生殼就不錯了。換成別的也無非是穀糠或者麥麩,數量還沒有這麼多呢。”
“報上不是說,政府給了兩億元買糧食嗎?”
“兩億元?七折八扣,到平糶委員會手上就不過八千萬。”
“八千萬也能買不少糧食呀!”
“糧食當然有,過兩天你就可以看見了”,姐夫冷笑起來。
過了兩天,市場上果然有麥子出售了,三十八元一斤。
這些麥子在陝西的平糶價是每斤十元,從“河南省平糶委員會”手裡倒騰出來就成了每斤二十元,再轉到市場上,又翻了一番。
老百姓哪裡吃得起這個高價糧,只得繼續餓肚子。
餓肚子也不行,國軍來催收軍麥了。
人人都說湯恩伯不服蔣鼎文的調遣,可這次收軍糧,第31集團軍(湯系部隊,總司令是王仲廉)卻最積極了。駐舞陽的十三軍八十九師荷槍實彈、帶著民團下鄉催糧,不肯要豆子也不肯要紅薯,非要麥子不可。國軍來到保和鄉,王三官磕頭作揖、討饒求情,講了一大堆“海闊天空”的好話。沒有用,帶隊的官長說:“軍令如山,麥子數額短缺一斤也不行。有誰不交足軍糧,以漢奸罪論處。”
當天,十六保就被抓走了三十多人,全是各家各戶的頂樑柱。這下子,遠近五個村子全都炸了窩,哭天喊地地亂成了一團。
大窪村的羅小扁擔也被抓走了。第二天一早,羅大扁擔就來請王三官當中人,他要賣地了,賣了地再去買麥子,贖回兒子。
買方是小窪村的“楊黑驢”。
楊黑驢原本是個苦出身,早先在南山(今舞鋼市)燒炭,憑著一頭小毛驢和自己的吃苦耐勞掙下了一份家業。雖然成了地主,可楊黑驢的日子過得比窮人還節儉,人家當長工的一年還吃兩回餃子呢,而楊家每天除了“紅薯糊塗”(用紅薯和大麥熬的湯麵)就是南瓜餅子。他家裡好像從來不做新衣服、也不點油燈,白天衣衫襤褸、晚上黑燈瞎火,用楊黑驢的話說,“是飯充飢,是衣擋寒”、“燈頭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