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已淪落成了街頭藝術家,雖說這半賣半送的營生甚至連紙墨成本都收不回。
破曉即起,披星抄道,垂暮而歸,風塵僕僕。腳踏車前後各帶一人,手扶拖拉機後槽擠得滿滿當當。二三里長的北河沿大街上,年輕人連自己也說不清來來回回逛蕩了幾遭,開始時一人兩人,後來便越聚越多,成了群夥,有同學,也有親戚,有同村的玩伴,也有鄰莊的好友。帶著好奇,那位壯實白淨的後生興奮地點燃了同伴遞來的一支菸,待嗆得猛咳了幾聲,咳得眼冒金星後,轉而又呆呆地望著對面女孩兒中穿碎花上衣的一個。曾在哪兒見過?可怎麼也記不起來了。由此他尋思著下回趕集或許還能夠驚喜地邂逅,下次一定再來,雖然母親曾叮囑過“有空多拾糞,沒事少趕集”這樣的話。
(2007年12月18日《文匯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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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翠華:童年的螢火蟲
有些在城市裡長大的人,從來就沒見過螢火蟲。他們知道自然界還有一種昆蟲叫螢火蟲,是得益於“囊螢積雪”這個成語。人對自然的破壞,使很多蘊涵著生命意義的語彙變成死海化石,這個“囊螢積雪”就是一例。我的一個學生在他的作文裡寫道:“欲效車胤,找不到螢火蟲;想學孫康,冬天見不到雪。歷史啊,請告訴我,你喜歡哪一個時代的視窗?”
城市的高樓連廈之間,寬闊縱橫的柏油街道上,為什麼見不到螢火蟲呢?是它不習慣那些閃爍刺眼的霓虹燈,還是它不屑於在那些攜帶著喧囂濁氣的車燈中出沒?都市燈紅酒綠的夜,沒有螢火蟲的蹤影。哪怕是夜再深、再黑,也見不到點滴螢光。
然而,今年9月的一個晚上,螢火蟲卻悄然來到了我們的校園。我是在澤園宿舍的北山崖下看到的。野花和蔓草從山崖垂下來,夜風裡依稀看見它們搖曳的倩影。月季花、迎春花、棗樹、梨樹、無花果樹、石榴樹……在山腳下簇擁著這座守望著校園的山崖,花草的清香沿著百卉路一直流溢到百卉廣場,浸潤著校園的每一條小路,祝福著活躍在校園裡的每一個生命。螢火蟲就是選擇了這樣一個祝福的源頭,點燃了它那美麗的小燈。
螢火蟲的小燈生氣盎然,綠晶晶的螢光,閃耀在黃褐色的腹尾,柔軟的翅鞘,扇動著,託著這一盞小燈,在樹叢花葉間穿行。溫柔的綠光照著薄薄的翅鞘,照著翅鞘扇起的顫顫波紋,像撒落在夜河裡的寶石,隨著水流緩緩地、忽隱忽現地閃耀著,閃耀著,真是夢幻般的美麗。
“輕羅小扇撲流螢”,這是唐朝詩人杜牧《秋夕》裡的名句。我年輕的母親吟誦這句詩的時候,手裡握著的是大芭蕉扇,為我趕著蚊子,教我寫“螢火蟲”三個字。那是半個多世紀以前的事了。那時的小學生是揹著黑色的石板上學的,寫字用白色的石筆在石板上寫,寫滿了可以擦去,只要不弄碎了,一塊石板可以一直用下去。我還不到上學的年紀,常常躲在門後看小學生上學放學,看他們背的石板,心裡渴盼著有一天我也能有一塊石板。
我的母親是一個極聰明的人,儘管家境已經敗落到不能再敗落的地步,可她總能想出辦法,讓我能自信地去生活,而不覺得自己不如別的小孩。
買不起石板,母親不知從哪裡撿來一個破了的瓦盆,她用石頭把破碎的稜角砸去,磨成了一個大瓦盤,又從河邊淘洗了一袋沙子,把沙子倒在瓦盤裡,用手抹平,這就是我的“石板”了。母親為我的瓦盤和沙子做了一個漂亮的書包,還繡上“學習”兩個字。
我就是揹著這個書包讀完了小學一年級和二年級。那時我壓根就不會想到,有一天我會用流利的金筆在潔白的紙上描寫我的小瓦盤,感念著那些供我練字的河沙!
我很快就會寫“螢火蟲”三個字了,只是“蟲”字寫得不好看。繁體字的蟲是現在的三個蟲字聚在一起,寫在沙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