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發線,連唇邊一笑就彎出的小窩,印在心裡這麼清晰。頭頂的白玉簪磨得晶瑩剔透,那是很久很久之前她贈於他的生辰賀禮,記得那天他便插在髮間,從此以往……
斯人如故,一絲一毫都不曾忘,只是她卻忘了……原來男人也可以溫潤如玉,這般細緻;也可以和煦如春,這般溫暖……
此刻他坐在圓凳上,膝緊貼在床稜邊,多一絲縫隙都不肯有。禮數到,心也切,像是那一回她生病,他求了哥哥頭一次上了她的繡樓。也是這樣近在身邊,手足無措,卻一點也不許她動,為她端茶,為她輕輕吹藥。彼時她眯著眼,懶懶的似睡非睡,受得心安理得。此時那感覺覆在心裡,如此生疏又如此熟悉,似他總含在唇邊的笑,淡淡的恬靜,暖暖的心安。那一日彷彿從不曾離去,只是他的目光再不是從前那稍稍對視便會赫了臉頰的羞澀……
溼溼的淚水,朦朦的霧不清,眼中的痛牽扯在心底,人恍惚著,彷彿簾子外就要聽到哥哥的腳步聲……
“來。”
小半湯匙的粥輕輕遞在口邊,帶著他手指上淡淡的檀香,雅予屏了屏喉中酸澀正要張嘴,忽地一頓,抬手去接,“我自己來。”
他小心地將湯匙轉在她手中,身子略傾,一手撐著床沿,一手將粥碗更捧近了些。雅予又要接,他沒動,“燙。”
他從不曾駁她的意,不管她多無賴,不管她要什麼,他只會點頭,只會說好。這一個字,語聲柔和一如從前,卻幾時多了哥哥的氣勢?抬眼看他,這麼近,他也不避,眉頭輕蹙,眼裡紅絲布下的疲憊覆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燭光裡,點點閃閃……
雅予怔怔地看著,那封在深底的記憶突然決了堤,他的痛似一把尖利的刀深深地扎進她心口……
“吃吧。”
她低頭,一顆淚珠悄悄滑落,滴入碗中,小湯匙輕輕地畫著圓,撥開……
絨絨的雙睫顫顫地,輕輕遮掩著淚水朦朦的雙眸,在雪白的肌膚上投下半圓的小扇子。草原風烈,不忍沾惹她分毫,凝脂如雪,細玉雕琢,這眼眉他在夢中夢過多少回,一遍又遍,枯乾了心神……她長大了,清水芙蓉,淡月皎皎,他靜靜地看著,心緒翻騰卻毫不意外。她自小如此,每一日都比前一日更恬,更美。幾日不見,他就心慌,怕再見之時更無措。忍不得,悄悄寫信,小丫頭懵懂並不解他的心思,端端正正地答話。直到有一日,再沒有回信了,他知道,她懂了……
訂親那一日,他從夜裡就開始發熱,熱得滾燙。急壞了孃親,當是他們八字相沖,只有他自己明白他是心太喜,喜及瘋顛……
分別至今,一千又九十五夜,九十五日……貶黜離京,距他們成親之日不足半年,爹孃說要留下未過門的媳婦,他默聲攔下。知道她定要跟著爹孃兄嫂走,他若是攔了,她會傷心。從此,悔恨似一條毒蛇,一口一口將他的心撕碎……
他從不信她走了,葬入皇陵的那一日他推病不肯去。三年來,他在爹爹身旁力勸,輔助大將軍龐德佑力保合談,朝堂議事力主早日通商,為的是邊疆安寧、百姓生計,更為的是有朝一日深入這荒蠻之地,找尋她的蹤跡;三年來,他沿衍州一路往南,往西,往東,村鎮,集市,明察暗訪,哪家哪戶可有落難的女孩失去了記憶……
老天可是當真應了他的求,她落在懷中那一刻,他只覺得真可一命而休。失而復得,夫復何求……
此刻看著她安安靜靜地吃粥,一口一口,好是香甜。濃郁的奶香帶著油膩直衝鼻中,他不去想最愛清淡的她是怎樣能這腥的羶的都咽得下,只想著回去後,一個京師廚子,一個江南廚子,要每日為她精心調養。心,方才撐得住……
……
“嫂嫂誕下景同之時,你在她身邊?”服侍她漱了口,他又輕聲問道,“尚不足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