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性的證據。昨夜雨下得很大,敲落了不少銀杏樹上的葉子,然而由於大小姐你將縛了繩子的箭射於樹間,無意中便夾帶上了一片銀杏葉,當你完成了懸屍計劃後便向回收繩子,繩子垂在窗外時無巧不巧地將夾帶回來的那片銀杏葉貼到了窗臺下——這世間之事有時最怕個‘巧’字,這一次的事件有三巧,第一巧是繩子夾住了葉子,第二巧是這麼大的雨竟然沒有將這葉子打落,第三巧是葉子被繩子帶回來時貼在了窗臺下,既沒能令你發現,亦避免了被雨水衝落。要知道,昨夜雨大,風是不可能將樹上的葉子吹得越過院牆貼到你的窗下的,更不可能是今早雨停後被風吹起來貼上的,因為葉子上都帶了雨水,今早的微風吹不起這樣的重量,所以,大小姐你窗臺下貼了銀杏葉這一現象,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它是被什麼工具人為地由前院帶至後院的。綜合之前所述:大小姐你卓越的箭法,會打各種絡子的技巧,將弓箭收起來為防被人聯想到你作案方式的行為,能擠出昨夜雨水來並且佈滿初次編織留下的褶皺的絡簾,窗稜上的衣料殘絲,窗臺下的銀杏樹葉——種種種種相結合,便是我方才講的那個看似不可能、實則卻是昨晚真實發生了的故事,而大小姐你,就是故事中的那名女子,亦就是……殺害大少夫人的真正凶手。”
賀蘭慕雨平靜地望著我,我也平靜地望著她,她忽然一笑,道:“嶽小姐你似乎忽略了一個問題——家嫂頸子上拴著的繩子是如何綁到樹枝上的?若我始終站在窗內行事,又怎麼可能將繩子在十來丈遠的樹枝上繫上繩結呢?”
“這便是我最為佩服大小姐之處,”我微笑,“大小姐心靈手巧、思路縝密。方才我所說的大小姐利用箭和繩完成了懸屍計劃不過是簡單概括了一下而已,事實上大小姐在實施的過程中必定用了相當繁瑣的手法,用拴了繩子的箭反覆射向樹枝並反覆拖拽,從而完成了遠端結絡子的驚世駭俗的壯舉。這要是換作別人,只怕有這心思也沒這箭法,有這箭法也沒這心思,而大小姐你卻是二者兼備,實為百年罕見的奇才,只可惜生為了女兒身,否則必是一代天驕!”
賀蘭慕雨笑了起來,慢慢地站起身,行至床邊那架紅木衣櫃前,開啟櫃門,從裡面取出一張弓和一隻箭袋,箭袋裡插了十幾支箭。而後她將方才被我扯成單繩的絡子撿在手中,縛於箭尾,至窗前站定,左手張弓,右手勾弦,身體筆直,目光沉靜,竟有一派隱隱的霸氣。但聽嗡地一聲龍吟,手中箭應聲而出,直奔前院的銀杏樹,就如同我所推想的那樣,縛了繩子的箭唰地越過曾經掛了大少夫人屍體的那根樹枝後卸去了力道,輕輕地搭在了上面。緊接著她又射出了第二支第三支箭,一陣穿插拖拽,反覆地射箭,反覆地穿繩,不多時,一個漂亮的繩結便奇蹟般地出現在了那銀杏樹的樹枝上。
賀蘭慕雨的最後一箭沒有縛繩,發出後徑直射斷了連著窗內的繩子,而後釘在了樹幹上,使得那繩結最終獨立地結在樹枝上,隨著微風輕輕擺動。
她緩緩地放下箭,輕嘆了一聲,卻不回頭看我,只是低低地問道:“你……是如何猜到我……喜歡他的?”
我望向仍放在她床上的那件青灰色的男人的衫子,亦低聲道:“因為你房內所有的絡子都是一種顏色……青色。也許,這便是風的顏色罷……若這個推斷只是出於我過於感性的想像的話,那麼,這房間內每一個絡子上的花紋,仔細些看……其實,都是一個‘風’字。”
也許賀蘭慕雨不懂什麼叫作“感性”,但聽了我這樣說不由得全身一震,半晌方輕輕地道:“這麼多年了……能夠看出這絡子中玄機的人……只有風和你。”
風,她這樣叫她的親哥哥。我不禁有些憐惜她,投了錯誤的胎,愛上了錯誤的人,做了錯誤的事。她如此才華橫溢,如此聰慧機巧,可卻偏偏勘不透一個“情”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