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這官職得大順給我封,投降磁侯與投降董將軍又有何分別?”
“呵呵呵,”信使笑道,“將軍有所不知。我大順固然是信任降將,一視同仁,但卻要給降將換個地方。董學禮原是在寧夏那苦寒之地,現在換了個南下江寧的差使。自然得意。將軍卻原本就在這青、兗之地,若是換到西北塞外。豈不是糟糕?若是能得磁侯賞識卻又不同了。磁侯是聖上的愛將,縱橫中原,守禦畿南咽喉之地,也是天下財富匯聚之處,只要能編入咱們左營,將軍說不定還能守著臨清那般好地方呢!”
陳崇黏著假鬍子。做親兵裝束侍立一旁,聽了心中暗暗不屑:還道真是興朝氣象,原來仍是流寇山頭的那一套罷了。
羅玉昆裝樣已經裝成了習慣,不漏絲毫馬腳,問道:“磁侯這麼照拂老子。想來是要讓老子給他做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吧?”
那信使哈哈一笑:“爽快!”他臉上一板:“是這,磁侯想得個南征的差事,就是不好開口。”
誰不知道江南好?別說武將之間有個爭頭,就連文官都想在江南的問題上分一杯羹。
“那……”羅玉昆拖長了聲音。
“將軍現在還不是我大順的人,若是將那董學禮……”信使抬手比刀,在脖子上一橫,嘿嘿獰笑兩聲。
“老子暈得很……”羅玉昆故意裝作不明白的模樣:“你們都是大順軍,為啥子自己人坑自己人?”
只有南下的人馬覆滅了,才能引起北京的重視,才會給羅玉昆的威脅加上籌碼,也才會讓劉芳亮就近討伐,免去這股憂患。
劉芳亮正是想讓羅玉昆與他演一場對手戲,暫時扮演反派。只要得了北京的軍令南下解決這股“悍匪”,劉芳亮會一直追著羅玉昆到宿遷。那時候羅玉昆理所當然“幡然悔悟、投順王師”,而劉芳亮又能與駐紮宿遷的明軍對陣,將生米煮成熟飯。想來李自成也不會做出臨陣換將的事。
如此這般,南征的差使豈不是不求自來麼?就算張良再世,韓信復生,也不過如此吧!只不過要犧牲一些老弱殘將,反正董學禮原本就是朱朝的人,與自己不是一夥,死了也不心疼。
這種小心思,那信使未必不知道,但他絕不會對羅玉昆說。他只道:“將軍莫要多問,願意與否,只在一言之間。”
羅玉昆想了想,道:“讓磁侯給的白紙黑字的東西,否則我不做這種事。眼看著大順就要一統天下了,我再殺了大順的將軍,豈不是自找死路?”
那信使略有遲疑,道:“這等事如何能夠落在紙上?將軍若是不信,小的願意留在此間當人質。我跟隨磁侯十三年,是他心腹之人,他絕不至於不顧我的性命。”
羅玉昆站起身,走到那信使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道:“世上都說闖營信義為重,我這一路走來都打著闖營的旗號,也是深有感觸。好!老子就信了磁侯!不過……”
“將軍若是有什麼難處,儘可說來聽聽。”
“不過我怕打不過他董學禮呀。”羅玉昆搓著手:“不瞞你說,哥哥我這兒看著有萬把來人,但都是饑民,手裡有個棒槌都算是好的了。你看磁侯那邊能不能弄點刀槍米麵、跑馬騾子之類的?”
那信使一遲疑,終於還是道:“這事好說,待我修書一封送回保定,磁侯定有主張。”他不說磁侯一定給,只說有“主張”,正是不把話說死,留了後路。
羅玉昆也不是傻子,當下哈哈道:“只要我的人拿了兵器糧草,乾死個董學禮還不是一泡尿的事麼!來來,咱們喝一盅,從今以後就是自己人了!”
陳崇藉著置辦酒肉退了出去,只在外面等羅玉昆。羅玉昆果然找了個方便的藉口出來,將陳崇拉到一邊,緊張道:“你得快些修書請示方略,否則咱們可就真的成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