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學從軍。後來進了四川三臺的國立東北大學,1946年畢業——抗戰已勝利,他也到了東北。
衣洞1949年從大陸到臺灣;1968年因文字惹禍,被囚於火燒島;1977年釋放。他把生日訂為三月七日——他入獄的日子。
柏楊已出版小說、雜文、詩、報導文學、歷史著作等五十幾本書。柏楊在臺灣,十年小說,十年雜文,十年鐵窗。就是在獄中,他也寫作,完成了《中國人史綱》《中國帝王皇后親王公主世系錄》和《中國歷史年表》。出獄之後,他繼續寫作,主要是將《資治通鑑》譯成現代語文,並加評語,成為《柏楊版資治通鑑》。
柏楊以六十年代的雜文而名滿天下。他開始寫雜文的時候,正是我一生中最黯淡的時期,絕於文友以及他們的文章。1964年我到愛荷華後,才在臺灣報刊上看到柏楊雜文,潑辣尖銳,揮灑自如,縱而有時略欠嚴肅,但主題總離不了人權和人道——二十世紀兩大問題。柏楊是誰呢?柏楊雜文,似曾相識,雜文中的“悲”和“憤”,早已在郭衣洞五十年代的小說中萌芽。原來柏楊就是郭衣洞!我十分後悔在臺灣時沒有多認識他,但十分高興衣洞“化”成了柏楊。
柏楊說:“選擇雜文這一文學形式,是因為現代時空觀念,對速度的要求很高,而在文學領域中,雜文是最能符合這個要求的。它距離近,面對面,接觸快,直截了當地提出問題、解決問題。不像小說、詩歌,必須經過縝密的藝術加工,把要反映的事象加以濃縮,它的價值和影響力,需要頗長的時間才能肯定。”
郭衣洞小說和柏楊雜文,不僅在形式上不同,所提出的問題也不同。小說所反映的是五十年代在臺灣的中國人,因為戰亂和貧窮而演出的悲劇;雜文所批評的是中國幾千年的“醬缸文化”所造成的人性的弱點,有較強的歷史感和普遍性。柏楊終於寫歷史、譯歷史——這一發展是必然的。郭衣洞小說和柏楊雜文有一個共同點:在冷嘲熱諷之中,蘊藏著深厚的“愛”和“情”。他大半輩子,就是個“情”字——親情、友情、愛情、人情、愛國之情;他就為那個“情”字痛苦、快樂、憤怒、悲哀、絕望、希望……甚至在獄中,柏楊也充滿了悲天憫人之“情”。他在獄中寫給女兒佳佳的信,就洋溢著那份情:
爐邊漫談(3)
佳佳……吾兒,你要馬上去買一份(或數份)十月四日的《青年戰士報》,在第七版,登有屏東縣林月華小妹,一個六歲的小女孩患血管瘤的訊息和照片,她在照片中露出可怕的病腿在哭,爸爸看了,也忍不住哭。吾兒,你要幫助她,使她早日治癒,她不過是為了父母貧窮,便眼睜睜看自己死亡,而呼天不應。……這小女孩就是我心目中的小女兒,我能看到她得救,死也瞑目。爸爸。——1974年10月13日佳兒……放寒假後,請買數尺竹布(比斜紋布次一級的薄布),藍色、灰色均可,爸爸衣褲多破,需要縫補。……爸爸。——1975年11月16日佳兒:有一件事囑兒,報載竹東鎮大同路七一○巷七號十二歲的徐佳銀小妹,右腿紅腫得跟腰一樣的粗,家產已經用盡。看後落淚,爸爸不便寄錢,希吾兒速給徐小妹寄五百元(爸爸還你),作為捐款。此錢固杯水車薪,但是表示人情溫暖和對她的關心,盼能提高她的求生意志。十二歲的孩子,命運如此殘酷。……爸爸。——1976年11月16日
二、爐邊漫談(關於柏楊的作品)
時間:1984年11月27日
地點:美國愛荷華聶華苓家
人物:柏楊、張香華、聶華苓
(寒夜、爐火、一壺臺灣烏龍茶)
問:衣洞,談談你的小說吧!你的小說都是在五十年代寫的嗎?
柏楊:都是五十年代寫的。
問:那時候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