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畜園,放百十種禽畜進去,那要產多少肉啊和蛋啊,說不定以後吃肉吃蛋真不犯愁了呢。
這個年月,吃糧食都成問題,吃肉只是過年時候的事,平時只是夢想,養雞下蛋也捨不得吃,要拿到集上賣了換油鹽錢。
龍小井小的時候,過年時的一隻豬耳朵,捨不得一次吃完,放到俺鹹菜的罐子裡,每次只咬一小口,咬完後再放到罐子裡,這隻豬耳朵一直吃到入夏。龍小井這次弄個百畜園,第一個目的就是要解決自己和鄉親們的吃肉問題。
當然村民們的心裡也各自有自己的小九九:如果現在建百畜園時自己不積極,到百畜園建成了,真的產了肉和蛋,真的像人們議論說的那樣,產的蛋一筐筐地往外抬,產的肉一車一車地往外拉,分肉分蛋的時候自己分的肯定就比人家積極分子們少多了,所以大傢伙是比著勁地幹,爭先恐後,熱火朝天。
那時候幹活,人們受文革影響,一有大規模的勞動,就興插紅旗、喊口號,村民們把大大小小的紅旗都拿來了,一面一面地插在大西窪的高處,這些紅旗有的是半新的,有的是舊的,有的都被風吹得掉了邊角了,都是文化大革命初期和中期鬧革命時弄的,不管是新的還是舊的,反正都是紅的,迎風招展,出刷拉拉的響聲。
一時間,大西窪紅旗招展,口號連天。龍莊子有史以來,大西窪還沒這麼熱鬧過。
王把式還把村裡那個直徑兩米的大牛皮鼓也用牛車拉來架在了工地上,他也不怕冷,解開大黑棉襖的袢(就是釦子),露出裡面紮在腰上的大寬軍用老式腰帶,腰帶紮在白粗布襯衣上,兩隻飽經風霜的手,掄起兩個兩尺多長、茶杯口粗的大鼓棰,把個大鼓敲得山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他這裡敲著,旁邊站著的龍小井的父親龍振清唱起農村幹活的“號子歌”:
嗨—嗨—那個呀乎嗨——
老少爺們哎——
咱們齊上陣那麼呀乎嗨——
戰北風啊——
斗大雪啊——
建百畜園啊——
吃肉又吃蛋啊——
吃得小夥子身體棒棒的啊——
吃得大閨女臉蛋俊俊的啊——
……
農村這種“號子歌”,只不過是有個約定俗成的大概旋律,而歌詞完全是現場根據具體情況來現編現唱的,沒多少講究,甚至連打油詩的水平也到不了,可配上大鼓唱起來,還是很振奮人心的。特別是龍振清一個習武之人,底氣十足,嗓音宏亮,一傳老遠老遠。
鼓聲,號子聲,粗獷的歌聲,直衝雲宵。
少年先鋒軍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龍小井要好的老同學王樹申,一起挖倉倌窩長大的錢保生,都是龍小井的積極支持者,至於錢富貞、王小丫、劉俊茹、高翠翠等人,經過這幾個月裡生的一些事情,早已打心裡佩服龍小井,惟小井的話是從了。
多少年幾乎沒幾個人去的大西窪,過去冷冷清清的,現在變得熱熱鬧鬧了。
男人們叫著號子幹,婦女們也來了,她們不光在勞動上不甘落後,而且在打扮上也相互比一比,這也是顯示自己的好時候啊,儘管現在生活貧窮,衣服不多,但各自把最好的平時捨不得的穿的衣服穿了起來,使得大西窪裡也算得上一片紅紅綠綠了。
明裡暗裡相互較勁的錢富貞和王小丫,不光穿上了過年時才穿的衣服,還在小辮子上紮了紅頭繩,脖子上圍了新頭巾,操著傢伙幹活時,隨著身體的活動,那紅頭繩晃來晃去,那花圍巾迎風招展。而她們的小臉蛋,一個個紅樸樸的。
龍小井是百畜園的總設計師,當然不用親手幹活了。再說他就是想親手幹活也沒有這個時間啊。他要指導大家怎麼樣豎木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