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三哼哼著,失去了反抗能力,任由人們把它抬起來,扔到與我的
新舍只隔著一道牆的豬舍裡。這兩問豬舍是獨立房屋,是專為種公豬準備的,他
們把刁小三放進來,顯然也是把它當成種公豬來培養的。我感到這是一個荒誕的
決定。我四肢強健,身體修長,粉皮白毛,短嘴肥耳,是豬中的英俊少年,培養
我做種豬,是天經地義之事,可這刁小三——它的容貌體態諸位已經知曉——這
樣的劣種,能配出什麼樣的後代?——事隔多年之後,我才明白金龍和洪泰嶽的
決定是對的。在上個世紀七十年代,物資貧乏,豬肉供應嚴重短缺,那時候人們
最喜歡吃的是那種入口就化的肥肉,可現在,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人們的嘴巴越
來越刁,已經不滿足於吃家養的東西,更喜歡吃野味,刁小三交配出來的後代,
都可以當成天然野豬出售。這些都是後話,暫不提它。
當然,作為一頭智慧超群的豬,我不會忘記保護自己。當我看到他們抬著刁
小三往這邊運動時,馬上就猜到了他們的意圖。我及時地將兩條腿從杏樹權上拿
下來,然後悄悄地趴在牆角那一堆乾草和枯葉中裝睡。我聽到他們把刁小三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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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時發出的沉重聲響,聽到刁小三的哼哼聲,我也聽到了洪泰嶽與金龍等人對
我的誇獎。我悄悄地睜開一條眼縫,看到牆外那些人。太陽已經升起很高了,他
們的臉上都如敷了金粉一樣燦爛。
第二十四章慶喜訊社員燃篝火偷學問豬王聽美文
爺兒們,或者是哥兒們,大頭兒藍千歲用北京痞子般的口吻對我說,接下來
讓我們共同回憶那個燦爛的深秋,那個燦爛的深秋裡最燦爛的日子。那一天,杏
園裡紅葉如丹,天空中萬里無雲,高密縣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大養其豬”現
場會在我們西門屯大隊杏園養豬場召開。這次會議在當時被譽為創造性的工作,
省報發表過長篇通訊,與這次會議有關的幾個縣、社幹部,被提拔到更高一層的
位置上,這次會議載入高密史志、更成為我們西門屯歷史上的光榮。
為籌備這次會議,西門屯大隊的社員,在洪泰嶽的帶領下,在金龍的指揮下,
在駐隊幹部、公社革委會副主任郭寶虎的指導下,已經沒日沒夜地準備了一個星
期。幸好時當農閒,地裡已沒有莊稼,全村忙會也不至於誤了農時,但即便是三
秋大忙季節也沒有關係,那年頭政治第一,生產第二,養豬就是政治,政治就是
一切,一切都為政治讓路。
從得到全縣養豬現場會要在這裡召開的訊息那一刻起,整個村莊便沉浸在一
種節日的氣氛當中。先是大隊支部書記洪泰嶽在高音喇叭裡,用興奮的腔調宣佈
了這個喜訊,接著全屯的百姓便自發地走上街頭。那時刻已經是晚上的九點多鐘,
國際歌的旋律已經在喇叭裡播放完畢,往常的日子裡,社員們即將上炕睡覺,村
西頭王家那一對新婚夫婦就要開始性茭,但喜訊激動了人們的心,改變了人們的
生活。你為什麼不質問我:一頭豬,在杏園深處的豬圈裡,如何能知道村子裡的
情況?實不相瞞,那時候,我已經開始了夜間跳出豬圈、視察豬舍、與那些沂蒙
山來的母豬打情罵俏、然後漫遊村莊的冒險生涯,村子裡全部秘密,盡在我掌握
之中。
社員們點燃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