礙,便抽空倚靠在床榻邊歇息半晌。謝衣一掙動,立時就醒了過來。
“你醒了?!”沈夜立時爬起來,眼裡是不加掩飾的驚喜和關切,頭髮還有些蓬亂,眼裡也有幾條紅絲。
“師尊……”驀然睜眼,兩股視線在半空中交纏、碰撞。沈夜的眼睛猶如深潭,裡面的眼神太過深邃,像是要讓人無法自控地落進去,迷失在那片漩渦裡。謝衣在那眼裡看到了對自己清醒的驚醒,對下手太重的痛悔,對自己能夠甦醒過來的情形,還有……像是訣別似的溫柔。
那眼裡深蘊著的情緒太多,謝衣一時被攪了進去,無數想要說出的話卡在喉嚨無法吐出,只得下意識地躲避沈夜的目光。
“呵……不想說就算了。謝衣,好好休息。”見到謝衣驚慌躲避,以為是他還是不想和自己這個差點殺了他的人說話,沈夜微微苦澀。轉過身去,平日高大的背影竟似消瘦了幾分。
“不……師尊,弟子並無此意!”衣角忽然被人緊緊攥住,謝衣一時情急,竟抓住了沈夜的袖子。在下界呆久了,人情世故見得多了,回憶起過往種種,竟是自己這個做徒弟的拖累了師尊許多。不沾染魔氣,烈山部人就不能在日漸濃郁的濁氣中生存下去,而不和心魔做交易,全族人也許就要立刻被心魔覆滅,連神血燃盡,流月城墜落的那一刻也等不到。儘管道不同,可是他也只能承認,這是為全族延命的最好方法。
是他,在自己失去雙親後衣食起居照顧的無微不至;是他在自己痴迷偃術,在例會上遲到後擋去了各大祭司的流言;也是他,在自己放進心魔後,從未讓族人的責備進入自己的耳朵。自己真的欠師尊太多……太多了,欠的太多,就變成了牽掛,無時不刻在啃噬著他的內心。
“弟子……實在叛逆,請師尊責罰!”沈夜一下轉過來,因為動作太急,袍角甚至在空中劃出了一道凌厲的弧線。
“你……謝衣,方才,你說什麼?”沈夜的聲線有些顫抖,不可置信地看著謝衣。他太瞭解謝衣了,就像謝衣也同樣瞭解他一樣。平日裡親□□重,一旦到了分歧的時候,他們兩個誰也說服不了誰,只好一刀兩斷,誰也不會還傻抱著一線希望想要重歸於好。可是,謝衣這樣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的性格竟然服了軟,實在是令人驚訝,也讓他傻傻抱著的期望有了歸處。
“弟子,請師尊責罰!”
“呵……你肯回來,我又怎麼下得了手罰你?”
“弟子……在下界找到了巫山神女,求得了神女的垂憐。”謝衣定了定神,才接著心潮澎湃地繼續說下去,“烈山部一事,師尊不必再受制於心魔礪罌!”
沈夜的視線霎時清明而銳利起來,刺向謝衣,謝衣毫無猶豫地堅定回視過去。目光交錯間,流淌著無言的默契,彷彿從未有過隔閡。
“好,好,好!”沈夜一時無法壓抑從心底翻湧上來的狂喜,連聲說了三個好,身上沉重的暮氣一掃而空。他並未想到在烈山部流傳的古老神話中,巫山神女已經早早去世,並且無□□回,不是為了自己,他只是為突然看到了烈山部另外一條光明的、不必傷害任何人的路而狂喜。
每每看到魔氣彌散在這座神裔之城,聽著族人們身患惡疾若有若無的□□,和魔化人發狂的吼叫,看著瞳、華月、自己,還有他天真無邪,記憶永遠停留在第三天的小曦一步步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想象著被投放了矩木城市的慘狀,每每午夜夢迴,總是愧疚痛悔的無法自已,比之神血沸騰的痛苦更深。
族人都說他是個冷酷無情的人,可誰又知道,若是烈山部神血充足,矩木茂盛,氣候還不那麼惡劣,他又何嘗不想做一個溫柔寬厚、能夠與民同樂的大祭司!更或者,卸下一身重任,每日和小曦在城中玩耍,不是更好?
誰又是生來便冷酷無情,誰又願意滿手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