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儀正如琉璃般的眸子靜靜地瞥了他一眼,又靜靜地轉了回去,落在指尖那粒嫣紅如珊瑚,晶瑩如瑪瑙的櫻桃上,看得十二分的認真,並無半點多餘的情緒並一個多餘的字。
不過是投了個好胎而已!張儀端心裡暗生惱意,卻也奈何他不得。晚風吹起車窗上的紗簾,一縷日光投射在張儀正指尖那粒櫻桃上,照得那櫻桃更是晶瑩嫣紅了幾分,好不愛人。張儀端默默看在眼裡,再看看張儀正的表情,眼裡露出幾分興味來,微笑著輕輕放了簾子,回身命令眾人:“回府。車馬穩些慢些,休要驚了行人。”
張儀正兩根指尖緩緩用力,那粒嫣紅晶瑩的櫻桃被他捏得變了形,嫩薄的果皮須臾裂了開來,好似立即便要血肉模糊。他卻突然住了手,慢慢將那粒櫻桃喂入口中,上牙磨著下牙,連著果核一起用力嚥了下去。
康王府位於宮城西面的長康坊,與另幾家王府、公主府一樣的是依託前朝皇親王族的宅邸依制修繕擴建而成,富麗堂皇還兼著雅緻幽靜。除去康王居所外便以康王妃熊氏所居的宣樂堂最為精緻,乃是出自名家之手,移步易景,光是立在窗前便可賞遍一年四季之景。
康王妃四十多歲的人了,生得白淨雍容,眉目溫善,平日也是溫厚之人,時常帶笑,便是對下人也沒高聲的時候。但此時她那張臉上卻絲毫不見喜意,只管病怏怏地斜斜靠在檀木榻上,看著樑上垂下來的茉莉香球發怔。
三十多歲,美豔依舊的側妃宣氏斜坐一旁,軟聲軟氣地寬慰她:“王妃不必憂愁,想是這其中有什麼誤會。不然大傢伙都看著的,三爺這半年來可是換了個人似的,他可不是不明白的人……”
康王妃不耐煩聽,面上卻不顯,只淡淡地道:“不拘有無誤會,總是他不對。”不等宣氏開口,又吩咐一旁的大丫頭秋璇:“秋璇你去看看,怎地人還沒到?”
宣側妃便識相地住了口,垂眸把玩手腕上的玉鐲。
須臾,秋璇進來稟告:“稟王妃,三爺並四爺立刻就往這裡來了。”說話間,便聽到腳步聲並問安聲在廊下響起,康王妃立時翻了個身,背面向裡。
進門來的張儀正並張儀端一看這模樣,就知道康王妃這是發作了。張儀端正要開口給嫡母問安交差,就見他生母宣側妃站起身來朝他使了個眼色,於是垂下眼低聲道:“想來母妃怕吵,兒子就不在跟前相擾了。”又十分盡責地叮囑張儀正:“三哥,母妃就交給你啦。”
張儀正心不在焉地胡亂點了點頭。
康王妃總是疼兒子的,再生氣也不過是小懲,可怕的是王爺那裡,脫不掉一頓鞭子。宣側妃幸災樂禍地看著張儀正那張被打成五彩的豬頭臉,溫柔可親地道:“三爺不要意氣,好生認個錯,王妃可算是為您操了不少心。”言罷拉著親生兒子走了出去,不摻和這事。
待得屋裡沒了外人,只餘下康王妃的心腹曲嬤嬤一人,張儀正這才走到康王妃榻前跪下,沙啞著嗓子低聲道:“兒子不孝,又給母親添亂了。”
康王妃不理,只作不曾聽到。
張儀正又重複了一遍,見她還是不理,便呆呆地跪著不動,亦不再言語。
康王妃等了一回不見他有動靜,忍不住傷心地抽泣起來:“從小我便把你放在心尖上疼,可你近二十歲的人了,卻一事無成,整日胡混,去年我本來當你死了的,雖然比割了我的心肝還要讓人疼些,但命運如此,不得不受著。可你又活了過來,還收斂了從前的狂態,我只當上天垂憐,把我的兒子又還了我,一心想著你能從此改邪歸正,好好做個人。不說給你父兄多大的助力,不要給他們添亂也是好的。可是你,悄沒聲息就跑了出去,還做下這等醜事……這是嫌我和你父王的臉面丟得不夠麼?嫌你父兄的處境還不夠艱難?”說到後頭已然是哽咽不能語。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