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中秋千架下,她斜倚長椅,身上覆了薄薄的雪白線毯,雖是夏初天氣仍有些畏涼。薛晉銘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靜了片刻,抬頭笑道,“對了,這世界真小,我在醫院倒遇見一個熟人。”
念卿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薛晉銘看她鬱鬱寡歡神色,便又笑道,“你記不記得我曾說過,在香港時,有一位十分兇悍的女醫生……”
“治好你眼傷的女士們林大夫?”念卿揚眉,記得他曾提過的那位女醫生,似乎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做,“林……林……林燕綺!”
薛晉銘訝然,“你記性真好,只聽過一回便記得這名字,不錯,正是她,她受邀來此地為一個盲眼的孩童做手術,恰巧便遇上了。”
念卿笑起來,“我一直好奇是怎樣一位了不起的女子,不但治好你的眼睛,還能將你收拾得服服帖帖。”
薛晉銘笑得尷尬,佯裝低頭喝茶。
念卿心頭激動,想那林大夫也是蘭心蕙質,若是沒有這許多糾葛羈絆,晉銘同她,同蕙殊,同那一個個巧笑倩兮的好女子,未嘗沒有白首相攜的可能。可這些女子在他人生中來來去去,終究都漸漸離他遠去,如香魂已杳的夢蝶,如默然轉身的洛麗。
洛麗,洛麗。
縱使舉案齊眉,終究意難平。
這樣的兩個人,兜來轉去,分分合合,最終還是要走在一處了。
晉銘已遣人去香港接回洛麗……他說侍她的病好了,他便舉行婚禮。
念卿閉上眼,心底茫茫然,也分不清是什麼滋味。
“方小姐至今還留在蒙家?”
她驀然提起洛麗,薛晉銘臉上的笑容不覺斂去。
“是,我不放心她再回陳久善那裡,蒙家自會照顧她。”
念卿點了點頭,抬眸看他良久,縈迴在唇間的話終究還是忍了回去。
然而他已察覺她不忍神色,脫 口問道,“你想說什麼?”
她來不及回答,遠遠的,萍姐已一疊聲叫道,“夫人,夫人,少帥回來了!”
“子謙!”
念卿一踏入客廳,便看見了子謙一身戎裝,英姿挺秀地立在正中,身影遠遠看去竟和他父親有了三分相似。
“夫人。”他恭然開口,乍見他時的滿面喜色,在瞧見她身旁的薛晉銘後轉為疏離。
“怎麼突然回來了?”念卿萬分詫異,離開北平時子謙尚在征戰途中,聽聞他初建了戰功,被仲亨留在身邊協理廢督事務。如今他卻無聲無息,突然回到家中,事先一點風聲也未聽仲亨提過。
子謙也不答話,目光灼灼只望著念卿,“聽父親說你病了?”
念卿有些怔忡,方欲回答,卻見素顏的四蓮新手端了茶進來,在子謙身後柔柔低了頭,一言不發將茶放在案几上。
子謙無意間回頭,觸上她羞怯目光,頓時一呆。
“少帥請用茶。”四蓮將頭低得不能再低。
“哦。”子謙有些不自在地端起茶,不自在的喝上一口,更加不自在地說了聲,“謝謝。”
念卿不覺莞爾,看子謙風塵僕僕模樣,一路上早已汗溼鬢角,忙吩咐萍姐給他預備衣物,先讓他上樓更衣休息。萍姐會意地將丫頭們遣走,只留下四蓮在側……
子謙的房間在三樓單獨的一隅,走廊長窗敞開,恰將風中梧桐枯落葉吹進來幾片。
步入浴室的子謙已換上雪白襯衣,灰色暗紋長褲熨得筆挺,幾副袖釦整整齊齊擺上待他挑選。一杯熱騰騰的咖啡也已擱在桌上……沙發上坐著沉靜的四蓮,見他出來,忙站起身相迎。
這般周到仔細,倒令子謙有些侷促,怔了怔才溫言笑道,“怎麼叫你來做這些事,你是家裡的客人,又不是丫環,萍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