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與念卿所在的方向……燈影酒色之間,那一對俊美人物實在太過奪目,無論被人群簇擁到哪裡,都牽引無數視線。
子謙一向最是厭惡浮華虛榮場合,今夜的燈光卻似有著奇異魔力,令他有些眩暈,只是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看她橫波顧盼,長袖善舞,周旋在衣香鬢影之間。她向他介紹一個個冗長拗口的名字和官職,某某長官與某某夫人,某某公子與某某小姐……奇怪他竟一字不差地記下來,過耳不忘。
她杯中香檳飲盡,他自然而然接過,從身旁侍者托盤中拿起一杯遞給她。
“子謙,你不要喝太多。”她笑著看他。
他這才覺察自己真的喝了不少,耳根已微微發熱。他的酒量生來就不好,這點肖似母親,她是喝一小杯女兒紅也會大醉不醒的人……不像她,她手中杯不停,與趨附阿諛的人們言笑自如,任憑琥珀美酒一杯杯的飲下,酒力卻只令她雙眼越發璨亮晶瑩,唇上笑意越發嫵媚。
這樣一個女子,既是百鍊鋼亦是繞指柔,正是父親的心頭愛。
母親如何能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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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妻在側,佳兒在前,還是老弟好福氣!”佟岑勳斜眼看向眾人簇擁的霍夫人與霍公子,難得文縐縐地恭維了一句,旋又摸著唇上鬍子,哼聲道,“老子養了四房老婆,三個兒子,就沒一個成器的東西!”
他驟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令洪歧凡有些尷尬,一時不知如何答話,也不好對佟岑勳的家事置喙。他雖已坐上總理的位置,也深知佟岑勳這莽人是瞧不上他一介文人的,若沒有霍仲亨的支援,佟岑勳只怕壓根不肯給他面子。
霍仲亨卻笑笑,“你這樣講不公道,三公子比起犬子大有出息。”
洪歧凡聞言變色,心提到嗓子眼,真不知霍帥為何偏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這當口提起佟三公子豈非給佟帥添堵,這兩人若不言一和翻起臉來,糟糕的還是自己。當即洪歧凡便想岔開這話打個圓場,但佟岑勳偏偏較了真,竟問霍仲亨,“出息在哪兒,出息在跟老子作對的本事上麼?”霍仲亨朗聲笑,“這件本事上,犬子倒未必不如令郎。”
佟岑勳嘿嘿一笑,“老話說得好啊,龍生龍,鳳生鳳,我老佟是個粗人,比不得霍帥出身名門,我家老三那點本事怎麼敢跟霍公子比,任由他再怎麼鬧也鬧不上臺面。”
這話裡鋒芒已展,聽著洪岐凡耳中,頓覺糟糕。
這兩未大帥貌似言語無忌,實則試探往來,暗藏機鋒。洪歧凡心下忐忑,賠笑道,“兩位都過謙了,年輕人言行有所出格總也難免,父子又豈能有隔夜之仇。”他這意思是暗示與佟孝錫和談的意願,也算迎合佟帥的心意。
可佟岑勳睬也不睬他,霍仲亨也面無表情,好似根本沒有聽到。洪歧凡臉上掛不住,恰逢洪夫人攜了一位公使夫人過來引見,他便趁此抽身,將這兩個難纏的老對頭獨自撂下,任憑他們鬧去。
看著洪歧凡背影,霍仲亨淡淡笑了一笑,“若只是父子仇,反倒好辦。”
“廢話。”佟岑勳橫他一眼,也算是附和了他的觀點。
霍仲亨也不再和他客套,單刀直入道,“做老子的教訓兒子雖是天經地義,但也難免叫外人看了笑話,你若不好動手,做世叔的教訓一下侄子倒也無妨。”
佟岑勳聞言將兩道粗眉一抬,粗話衝到嘴邊又硬忍住,“什麼叫老子不好動手?”
“你好動手麼?”霍仲亨瞪他,“不怕後院引火、自起內訌,那你婆婆媽媽磨蹭到現在是為了什麼?”
這話真是戳到佟大帥的痛腳,激得他脫口一句,“你爺爺的!”
除此,卻是無可辯駁,霍仲亨的話半點沒有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