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亮的燈光都被這四人逼得黯淡下去,喜慶裡滲入肅殺之氣。
壽宴依舊,然而靜默裡,左右喧譁都停了。
只聽戲臺上貴妃依舊還在唱著,那一出粉墨悲歡並未因誰的出現而改變。
蕙殊沒有回頭去看四少,不忍看,也不必看,再無需從他眉目間尋找答案。
那樣的風華,那樣的身份,再不會是別人。
檀板敲,絲竹囀。
楊妃又唱:
不覺來到百花亭。
通宵酒,捧金樽,
高裴二士殷勤奉。
人生在世如春夢,
且自開懷飲幾盅。
袖底一緊,蕙殊低眸,衣袖被胡夢蝶輕輕扯了,似乎示意她去問四少什麼。
蕙殊不應,將臉漠然側了過去。
胡夢蝶纖眉擰起,想問晉銘是不是那人,又不敢開口。能令傅夫人親自出迎,敢帶著侍從武官出入總理家宅,又有這般驚人容華……除了那個人,還能是誰。
再看四少,卻依舊端著茶,連手指輕釦茶蓋的姿勢都沒有變,目光專注於臺上,整個人都沉在戲裡,從頭至尾不曾向別處看上一眼。
屏風外有吳儂笑語,華服盛妝的三太太領著丫鬟拂簾而來,“我帶了醒酒茶,來瞧瞧七小姐酒勁兒緩過了沒有。”
蕙殊忙起身道謝,礙不過她殷勤,只得喝了兩口濃釅的苦茶。
見四少聽戲聽得入神,三太太掩口笑,“薛四公子被貴妃娘娘勾去魂魄,連身邊佳人也顧不得了。”胡夢蝶陪著她笑了幾聲,蕙殊卻木無表情。正尷尬間,四少回首看向三太太,“夫人是吳地人氏?”
她口音裡帶了幾分吳語的婉轉,卻向來以自己鄉音未褪為恥,聽四少這樣講,臉色立時沉了。
然而四少卻說,“霍夫人也是吳越人氏。”
“真的?”三太太喜形於色,“我正要去見她,原來是同鄉,她可真真是大美人!”
胡夢蝶蹙眉,看她神色不像故意嘲諷,尋思她到北平登臺不久就被傅總理看上,那時晉銘已經遠去南方,料想她是不知道從前那檔子事。果然聽她又說,“原來薛四公子也識得霍夫人,這可巧,不如祁小姐與我一同過去,老太太愛熱鬧,沒準兒正想著祁小姐呢。”
“我……”蕙殊沒來由一慌,竟想不出什麼話可推拒。
他已代她答了,“也好。”
蕙殊驚鄂回頭,瞪了他,說不出話來。
他微微側臉,並不抬眼,唇角噙一抹笑,“去看看罷。”
他如此得寸進尺,如明知那是她不甘願的事,也全然不顧她的感受。
——你早晚會有悔意,這話,他也是說過的。
蕙殊咬唇站起來,心中氣惱委屈,一言不發隨了三太太而去。
(下)
三太太急急往前走,唯恐錯過了在大督軍夫人跟前露臉的機會。
蕙殊緊一陣慢一陣地跟著,怕走快了撞見,又怕走慢了被撇下。
就要見到了,霍夫人霍沈念卿,愛白茶花與紅寶石的女子,終於近在咫尺。
一聲“太太留步”,卻將她二人擋在垂簾外。
傅府總管事滿面笑容,朝三太太欠身道,“老爺會見貴客,吩咐任何人不得進去。”
三太太臉色一僵,冷冷反詰,“任何人?那大太太與六小姐呢?”
總管笑道,“在裡頭,老太太傳的。”
不管三太太如何惱怒,這總管似乎並不將她放在眼裡,依然擋駕不放。三太太氣得捏著手巾抽噎起來,“祁小姐,您瞧瞧,偌大個總理府就這般容不得我……”
蕙殊尷尬無措,總管見三太太在這兒當口撒潑也慌了神,百般勸慰不聽,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