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肯定是安全區域,她記得在這裡找到的話本都是佛家故事,看完能長慧根的那種。
說這個絕對沒問題。
萬物生沒拒絕,狐狸眼抬起,靜靜看著她。
扶玉下意識開始念,越念越覺得不對。
糟糕。
是一首詞。
還是一首耳熟能詳的詞。
“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是鵲橋仙。
扶玉唸完愣了半晌,將所謂話本翻過來一看,發現她拿錯了,這原來是一本凡間的詩詞集。
“我不是那個意思……”
扶玉面紅耳赤地想要解釋,甚至不敢去看萬物生的眼睛。
詩詞集如燙手的山芋一樣被她一丟,萬物生準確而有力地接住了它。
看到這一幕,扶玉終於將視線轉到了他身上。
萬物生沒看她,只是看著手裡的詩詞集。
他將詩詞集翻開,仔細看了一遍上面的詞,解釋道:“這是在凡間行走時,偶然幫一位書生曬了被雨打溼的書籍,事後他送給貧僧的。”
原來如此。
難怪這樣的書會出現在樂土。
“貧僧將它帶回來,也是第一次翻開看。”他垂著眼,將鵲橋仙又唸了一遍,“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和扶玉那種匆匆忙忙為了轉移話題去唸不一樣,萬物生念得很慢,好像每念一句都在細細體會其中的意義。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唸到這裡,他停頓了很久,才繼續下去:“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他反覆地念最後一句,好像很喜歡這一句。
扶玉從一開始的錯愕轉到平靜,等他終於不再開口的時候,她已經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緒。
萬物生轉過頭來,兩人四目相對,她不自覺屏息,挺直了脊背。
“扶玉。”
他叫她的名字
,叫得扶玉眼睫飛快扇動。
“你知道嗎,在世師佛的幻境裡,他對我說過一句話。”
他們之間又一次沒了“貧僧”,扶玉並不如何慶幸,反而更加緊張起來。
“他對我說,雖然我與他的開始不同,但未必不是殊途同歸。”
殊途同歸。
這雖然不是一個絕對的貶義詞,但總是會暗指不擇手段達到目的。
扶玉好像被蒙在一張大網裡,萬物生是這張網的主人,她是否可以喘息,是否可以活下來,都要看他的意思。
萬物生眉眼低垂,她又一次聽到他的嘆息。
他用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複雜語氣道:“你知道我最怕的事情是什麼嗎?”
最怕的事情?
扶玉額頭青筋直跳,彷彿意識到了什麼。
這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萬物生不等她回應,直接道:“我最怕的就是現在。”
扶玉瞪大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你看我們兩個人,坐在六界之中最不該談情說愛的地方。”他甚至還笑了一下,並不如何苦惱的樣子,只是有些失落,“卻偏要做在這裡最不該做的事。”
……他明明沒有指責什麼,但扶玉萬般內疚。
他所說的最怕的事情,結合他的表情和後面所說,都讓扶玉清楚地明白——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她愛上他。
她忍不住開始道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