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大人,本官算過了,一個成年男子的血,照這個速度留下來,便是一時半會兒也是死不了人的。在這期間,甄大人只管好生想想到底要如何。不過我要提醒大人一句,若是感到手腳冰冷之時,便是大限將到,您,可得早作打算吶。”
甄士卿驚懼氣怒交加,渾身顫抖。欲動動不得,只感到一股股血流似乎是不停地滴落在銅盆之中。一個人,身上能有多少血,禁得住這般流下?
林燁輕笑,“王爺,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出去小酌幾杯?甄大人也好靜下心來細想。”
徒四實在是沒想到他竟有這麼一出,看著甄士卿手腕子上那道細如蠶蟻的血痕,再瞧瞧旁邊兒兩個獄卒擺上的一桶清水,正在往下滴著,不由得十分好笑。
當下很是配合,點頭:“如此最好。不過甄士卿,你莫要以為自己死便死了……”
他的手指看似隨意地敲著桌子,節奏卻是恰好與那水的滴答聲一致。此時聽來,更是可怖。
“前體仁院總裁甄士卿所犯罪行累累,上愧於君,下愧於祖宗,畏罪自盡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甄士卿渾身一震,口中嗚嗚作響。
徒四含笑拉過林燁,二人對視一眼,含笑出去。出去的時候,林燁偏偏還又故意重重地放慢了腳步。
“都出來都出來!”林燁在門口叫道,“讓甄大人一個人待著,諸位這幾日看牢門辛苦了,外頭備了酒菜,都去吃上一杯水酒,散散乏!”
獄卒們一鬨而散,紛紛叫著:“多謝王爺和林大人賞。”
屋子裡漸漸靜了下來。甄士卿從不知道,這靜謐,竟是如此可怕可怖。尤其這靜中,自己失血的聲音卻是格外清晰。這聲音,便如敲響的喪鐘,時刻提醒著他,命就在這樣一滴一滴地流走。
眼前一片漆黑,腦中也有些昏沉。十來天的關押已經讓他無論是身體還是意志都有些頹靡,方才聽榮王的意思,自己便是死了,竟然也只落得個“畏罪自殺”?驚懼怒恨之下,甄士卿頭一歪,竟然暈了過去。
“這,不是這麼就嚇死了吧?”外邊,林燁趴在徒四耳邊低聲問。
徒四皺眉,“不至於吧?”這才多會兒,這麼容易就掛了?
倆人正嘀咕,林燁眼尖,看到甄士卿的腿動了一下,低聲笑道:“不礙的,看來是氣暈了。”
徒四捏捏他的耳朵,也將聲音壓得極低,笑問:“這都哪裡來的點子啊,也虧你能想出來。”
“看著吧。摧其心志,毀其戾氣。人縱然不怕死,但是死之前等待的味道還是蠻不好受的。我就不信,他大半輩子都沒受過什麼磋磨,能有那麼硬的牙口!”
甄士卿悠悠醒來,眼中依舊是黑,耳中也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和血滴落的聲音。
這是過了多久?
甄士卿覺得手腳已經麻木冰冷,這是……這是到了時候麼?
他發覺,自己遠沒有想過的那般不懼。相反,這個時候,幼時的金尊玉貴,少年時候的鮮衣怒馬,青年時候開始的一路青雲直上,種種情形在腦中閃過,最後竟是定格在去歲過年時的金玉滿堂上。
他的身子忍不住顫抖起來,他不想死!
偏生此時,便是想開口,嘴裡堵著碎布;想要掙扎,屋子裡沒有人,誰能知道自己要如何?難道,就這麼死了?死了以後呢?母親,妻子,兒女,又都如何呢?手腳愈發涼了,腦筋也越發不清楚,似乎連轉轉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死,並不可怕。若是一刀下來,腦袋掉了只怕也只是一瞬間的痛楚。可這般等著,知道自己的命在慢慢消失,卻是無能為力的感覺,實在是太過恐怖。甄士卿腿間一熱,竟是尿了。
林燁外頭捅了捅徒四,下巴朝裡邊揚了揚,“差不多了。”
徒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