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景宜道,“咱們皇家的姑奶奶,就沒有子嗣繁昌的。”
她這話說得倒不假,太上皇有十幾個公主,然而子嗣最多的,也就新城公主,不過是一子兩女,更多的連兒女雙全都做不到。公主們體弱多病的卻也不多,何況她們的兄弟子侄,子嗣卻也說得過去,秦王妃已經有了兩個嫡子,第三個也快到了月數了,聽說西藏來和親的那位公主也有了子嗣,怎的公主便不行?
“你是有大福氣的人。”景宜看了一眼黛玉,低下頭去。
黛玉安慰道:“姐姐又何嘗不是?不若請個太醫,早早地開始調養罷?”景宜卻是一臉難以啟齒:“我便是再不害臊,也得給你們姐妹留面子呢。”
黛玉心裡一動:“姐姐若是擔憂,又不好意思請太醫,我們家裡倒是有專通此道的大夫。只怕姐姐嫌棄。”
景宜靜默良久,忽的苦笑起來:“你還是個小孩子呢,不懂這些。”
黛玉哪裡還有不懂的。
景宜公主過得不如意!她是另開了公主府的,婆家自然管束不到她,到底誰能叫她不如意?她明白景宜這是自己不好意思,敲打著要她去替她告狀了。只是兩人向來交好,她也的確不願見到姐姐受委屈。便道:“我有什麼不懂的?姐姐安心罷。”
只是這麼說著,卻又感慨金枝玉葉的公主過得也不易。甚至還不若自己,哥哥嫂嫂,甚至三弟,都動不動喊著要去踢容嘉一腳。
又能如何呢。
景宜打量著那些正在笑著討論該怎麼接待茜雪國使者的命婦們,忽然笑道:“人啊,都是貪心不足死的。”
第201章
短短數日;元春已經瘦脫了形。
她躺在寬大又柔軟的床上,彷彿一支枯萎得連片黃葉子都留不住的報春花;還沒等到春風吹拂,便死在了苦寒之冬。蘭春宮裡頭充斥著一股濃郁得讓人心生畏懼的藥味兒,來來回回地走著板著臉、彷彿是面具人一樣的下人,別說賈母同王夫人,就是元春都不認得。賈母抱著一絲僥倖;問為首的那個嬤嬤抱琴去了那裡;嬤嬤也一聲不吭。
賈母這把年紀了,什麼風風雨雨沒見過,見了這樣的景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待得那傳話的女官來學了皇后的話,便是駑鈍如王夫人,都幾乎要嚎啕大哭起來。到底母女連心,元春是她唯一親生的女兒,從前多少榮光都寄託在這女兒身上,哪有不心疼的。
因元春是頭一個孫女,生得日子又好,賈母打小也是疼愛異常,自賈敏出嫁後,便把她接來自己身邊親自教養,她後來果真有大造化,連帶著全家人都臉上有光,彼時賈母也是聽著眾人的奉承沾沾自喜的,哪裡料得到如今。便是她久經風霜,此刻都要哭出聲來:“娘娘,都是我們連累了你啊——”
元春使了個眼色叫她噤聲,先叫人下去。
幾個嬤嬤道:“娘娘這兒可離不得人。”
“出去吧,我真告到了皇后娘娘那兒,她罰我還是罰你們呢?”元春說話已經有氣無力了,她伸了伸手,王夫人忙親自上前去扶她做起來,又給她身後墊了個枕頭,那傳話的女官還沒走,聽了這話罵道:“你們就是這般伺候貴妃娘娘的?娘娘是主子,還是你們是主子?”她們才唯唯諾諾地出去。
“怎就到了這種境況。”賈母泣道。
元春沉默了一陣子。
上一任的北靜王死在而立之年後的沒幾天,急病身亡,不過數日便斷了氣,多少名醫看過,只道藥石無醫,如今,也輪到她了。
皇家多得是讓人死得悄無聲息的法子。
“我活不久了。”元春攔住賈母的“娘娘怎麼可以這麼說”之類的話,吃力地說道,“家裡諸事,全靠老夫人操心,務必勸導弟弟、侄兒用功讀書,方有前程。父親如今在外當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