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將軍臉雖無傲色,她卻無端地想起了見天子不拜的鰲拜。
皇帝就站在她幾步之遙,她只覺得皇帝平靜的話語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秦將軍為國效勞,鞍不御馬,甲不離身,朕應以好好獎勵才是,何罪之有?”
“來人,賜座。”
秦將軍行了標準的軍人拱手禮,“皇上,微臣星夜兼程,容臣說完就走。”
說完不待皇上回應,便高聲開口,“皇上,微臣臣麾下的兒郎為國出生入死,如今他們每月俸祿二兩,一旦殉職也只得微不足道的十兩殉葬補貼。臣,求皇上上調士兵每月的俸祿至三兩。”
皇上沉默半響,屋裡的空氣似乎是靜止了一般,語氣仍是平靜,“俸祿制歷朝來如此,將軍手下兵馬十萬,每人增一兩朝庫如何吃得消?”
秦將軍挺直胸,面不改色,“臣手下的兒郎雖不怕苦不怕死,他們也有高堂妻小要扶養,這點要求臣以為不算過分。何況,大內皇宮人數一萬,每月從其中開支用度省出一半來,即可夠邊關一月的薪餉。”
料是她,也知道當皇帝的面說出這一番話有多大逆不道,無疑是赤裸裸地勒索皇帝,不由暗抽一口氣,心中卻疑,秦將軍能保著一個“軍神”的名號多年,自然不是一介莽夫,如何會說出這樣膽大欺君的話來?
皇帝臉色發顫起來,“嗶”很輕的一聲,只有她看到,皇帝的護甲在黃梨花木座斷落下來。
“皇上,臣的話未完,增加俸祿不過其一,邊關苦寒,補給、糧草均要增加三成。”
皇帝抑壓著怒氣,沉聲道,“秦將軍,你好大膽子!”
“皇上,臣自知大逆不道,臣離開冀州時,當著三軍前立下軍令狀,若討告無果,有如此劍!”
秦將軍“刷”的從鎧甲後抽出一把劍來,仰天一指,然後往地上一刺一彎,乾脆的一聲,劍成兩斷,落地有聲。
施玥兒驚呆了,大內禁宮,皇帝面前,秦將軍竟然公然攜帶武器進入。
秦將軍雙手奉上兵權符,字字千鈞,“皇上,請收回微臣三軍權!”
秦將軍已經不是為將士請命了,而是對皇帝公開的挑釁,自古皇帝的心頭憂除了外國侵犯,自然少不了臣子尾大不掉,犯上作亂。可他難道就不怕,若然皇帝一怒之下,收了秦將軍兵權之餘,再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秦將軍豈不是送上門來受死?
她偷偷看皇帝一眼,皇帝的側臉結了一層霜,下巴繃緊,讓人不敢猜他在想什麼。
她越想越驚,秦將軍敢在皇帝面前斷劍,自然不會想不到,難道吃定了皇上非答應不可,還是他吃了熊心豹子膽不成?
還是秦將軍在試探皇上?
皇帝竟緩聲笑了,“秦將軍愛惜屬下,朕真是感動,聽說秦將軍的兵士為賀州受災百姓出力不少,其中動用的大筆是軍用糧草,於情於理,朕理應犒賞將軍。”
秦將軍得了滿意的答案,拱手一拜,“吾皇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臉帶了倦色,雙手揉揉額頭,“只是十萬人的俸祿不是小數目,朝庫得有個展騰挪移的功夫。”
“這個自然。”秦將軍又是手一拜,“微臣不打擾皇上了,微臣告退!”
“皇上!”
秦將軍退下後,皇上臉色漲紅起來,施玥兒急叫一聲,忙上前攙著皇帝。
皇帝手指抓得骨頭髮白,似乎忍受著難以言喻的劇痛,額頭滲出汗來,一摸卻是冰冷一片,咬牙道,“回……繡墨齋。”
海公公進來,也是大驚,倉忙下,揹著皇帝回了繡墨齋,正要掏出硃砂丸子,皇帝一揮手便打掉了。
“朕……沒事。”
“救命藥,也是穿腸毒藥……能不用……就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