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個,我是下了決心之後才來抱你的。那麼,你要喊就喊吧!〃
但伊津子沒有喊叫。
伊津子被植抱著時,那雙黑曜岩一般的眼睛睜得圓圓的,目不轉睛地望著黑暗的天花板。
事情結束以後,從伊津子的外眼角溢位了淚水,流到了與其他部位面板顏色不同的小小的蒼白的耳垂上。
即使如此,伊津子仍然大睜著眼睛。這並不是精神恍惚,而是對植的憎惡的表示,是犯罪意識的表示。伊津子是氣性剛強的女性。
植穿完衣服時,伊津子的表情也沒有改變。
植忽然想道:這個女人也許要恨我一輩子吧。他一點也沒有體會到征服女性時的勝利感。
〃剛才我給了你叫人的機會,可是你沒叫,對嗎?你無論在什麼意義上都沒有理由憎恨我呀。〃〃快走吧。不過,說不定什麼時候,您會遭到報應的!〃伊津子說道,隨即用被子蓋住了臉。伊津子所說的〃報復〃,似乎引起了植內心的劇烈痛苦和強烈反感。植嘟囔著說:也許是我在報復。但他大概沒有機會說出自己的理由吧。為什麼呢?因為那是他的命運的〃腐肉〃,它比存在內臟裡的排洩物還要骯髒。
通坷走廊的門,還從內側鎖著。
植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聽走廊的動靜,然後才開啟房門,走出房間。
這時,在走廊盡頭的拐角處,出現了好像正在巡視重病患者的白衣人。
植吃了一驚,再想仔細看時,白衣人已經消失了。這個穿白衣的人肯定看見了植從藥房裡出來。所以,立即隱藏起來了。
走廊裡的電鐘指著凌晨兩點。風敲打著不知什麼地方的玻璃窗。在深夜的病房裡,這種令人感到冬天的冰冷響聲,殘留下無聲的餘韻擴散開來。醫院由此又增加了一個傳聞。對於伊津子來說,或許它的重大打擊甚於被奪去了身體。
正如自古以來人們所相信的那樣,如果人人都有對應的星的話,那麼植秀人對應的則是黑色的星。這是他與生俱來的宿命。
在這個世界上,也許確實有的人對應的星比植的星還惡。但感受敏銳和頭腦聰明的人,卻由於意識到自己的星而感到更深的苦惱。從前的所謂叛逆者,往往就是在這種場合下誕生、消亡的。
植的母親在生下植以後就死去了。父親特別愛母親,認為植殺了他的母親,對植不怎麼愛。父親是性格軟弱的小官吏。
植被寄養在巖手縣叔父家。父親很少來看植。
上中學時,植要去看父親,嬸母告訴了他父親的態度。沒有血緣關係的嬸母,對植的父親沒有好感。戰爭期間,由於軍醫不足,植匆忙地進入了新設立的地方臨時醫專。從醫專畢業後,他在滿洲北部的陸軍醫院過了一年的軍隊生活。蘇聯軍隊進攻時,陸軍醫院帶著全部患者逃往哈爾濱。中途遭到滿軍叛亂分子的襲擊,被打得七零八落。但植和幾個衛生兵一起,把十來個患者平安地送到了哈爾濱紅十字醫院。途中,衛生兵幾次要求植拋棄患者逃走,被植拒絕了。在哈爾濱,植採取了單獨行動。他回到日本,是在停戰的第二年。
植在大阪一家很有名的私立醫院工作,並在那時結了婚。
妻子南田真理子是院長的侄女。同事聽說植要結婚,便對他說,真理子在異性關係上頗有一些傳聞,是不是注意一下。
植認為,無論真理子的過去怎麼樣,只要結婚以後沒有問題就不介意。自己沒有後盾,也很希望得到大醫院院長的支援。而更重要的是,植被真理子吸引住了。
真理子是一個面板白皙、身材矮小的女性。她單眼皮,但眼角細長,微微往上吊,具有一種令人震顫的魅力。他不知道,這正是過去出類拔萃的藝伎所具有的最寶貴的魅力。
結婚